钟孝勇领着打手们就朝周忠怡家闯。周忠怡见了他,满脸堆笑道:“雷震适才到我家里,只是串门,我啥也不知道。钟公子,你还是请找他吧。你们的事,我不想掺合进来。”
钟孝勇看着周忠怡的表情,并不像糊弄他,于是说:“周大人,算你识数。”
周忠怡笑容可掬道:“好说,好说。我身体不适,失陪了。”
钟孝勇找不到发飙的理由,他心底一肚子气,他要找雷震发飙。
同一时刻,雷震已经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大概地跟父亲说了。
雷景元眉头深锁道:“唉,儿子呀,你桂林城还没离开,就给我惹这么大麻烦。”
雷震说:“我也不是成心想惹麻烦的啊。人家有难,难道我束手旁观。再说了,像这种事,人人都该仗义勇为的嘛。”
雷景元说:“这事涉及钟指挥使,我们都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啊。”
父子俩正说话间,钟孝勇已经带着众打手在门外喊道:“雷震,你给我出来。”
钟孝勇似乎对雷景元有所惧惮,不敢贸然直接往里闯。
雷景元随手翻阅了一下账册,递回给雷震,对他说:“你在这儿老实给我呆着,哪也不能去。我去去就来。”
雷景元笑脸相迎道:“钟公子,你找我们家雷震玩呀。”
钟孝勇黑着脸说:“他拿了我们一本账册,快让他给我交出来。”
雷景元说:“他刚才从后门溜出去了。怎么了,账册很重要吗。等他回来我向他要过来,亲自送到府上。”
钟孝勇说:“我刚见他进去没多久,不可能不在家。我丑话说在前头,快快把账册交出来,我不为难你。若是不交,我放一把火,把你家给烧了。”
雷景元说:“那好,我回去里边看看,看是不是还在家里。”
钟孝勇说:“给你四分之一柱香时间把事情给解决了。若是超过时间,我就闯进去,把你们家人,全杀光,把房子给烧了。”
雷景元无疑面临一生当中最艰难的抉择。跟他打吗。已经很久不动手的他,没有把握赢。再说了,很快钟铿锵的属下就会带兵过来,自己一个人难以抵挡啊。而家里老小,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刀枪无情,自己保得了自己,也保不了他们呀。
雷景元走进院子大门,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决断,他毅然地将院子大门重重地合上。
雷景元对雷震说:“账册给我。你立马跟娘亲,收拾金银细软。我通知家丁、下人们,我们准备撤。”
雷震感到惊讶:“撤?怎么撤?”
雷景元也不跟他解释,让他入内,跟母亲收拾东西。然后自己亲自去叫两个家丁和两个下人,让他们也收拾贵重物品,准备脱身。
很快的功夫,容不得思考,容不得解释。
雷景元、雷夫人,雷震,还有家丁下人,大家都集中到第二进的院子里。雷景元将他们带到内室,开启暗门,露出了位于房屋正中的密室。大家从密室下到地下室,顺密道,朝翠园路上的车马行出口而去。
同时,钟铿锵直属的1110千户所,由千户蒋金发亲自带队,领了100人,已经将雷家团团围住。有了支援的钟孝勇,愈发的猖狂,在门外大声恐吓谩骂。
但雷景元等人早就从车马行的出口,来到地面。大家分乘两辆马车,一刻也不停息地,向南行驶。
到了卫家渡,大家弃车乘船渡过漓江。
军队的士兵,用巨大的冲车将雷府大门撞开,才发现里边人去楼空。
恼羞成怒的钟孝勇取来柴禾,堆满雷府各处,点燃了。
不一会的功夫,雷府被烧成灰烬。隔壁周忠怡,隔壁另一家富商姓邓的,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大火燃烧的时候,不断地泼水,阻止火势蔓延,以免殃及自家房屋。
钟孝勇自烧雷府的房屋,也不干涉他们两家自救。
钟家在桂林横行惯了,谁也惹不起。
听说有事,桂林的主官,纷纷退避自保。
广西布政司左使孙令仪去桂北视察,右使李炳诚去广州向两广巡抚陈志辉述职。广西按察使王洪君去平乐纠察村民械斗案件。桂林府知府刘吉虎托病不出,暂时署理政务的桂林府同知刘化民干脆装聋作哑!
他们都惹不起钟铿锵。
钟铿锵已经死在尧山的指挥中枢,他贪污的钱十五万两全部被狄小侯交给了陈好儿。此事大家尚蒙在鼓里,钟孝勇、蒋金发也还未察觉。
这是一条长约二十里的峰丛谷地,两边都是高耸的碳酸盐岩石峰。谷地里有个要死不活的村庄,叫做老嵅。没多少户人家,因为谷地里比较贫瘠,青壮年都到桂林城谋生了,只有一些老弱留在家里。
雷景元的秘密据点就设在这里,位于谷地中间一处较为宽敞的坪地。
据点入口处有暗哨。暗哨和据点之间有一大块空地,作为缓冲地带。空地上就是绿油油的草和一些野芒。据点被伪装成一处富裕的乡村院落,有两排房子,错落有致地分布于碎屑岩台地上。屋子后面是果园,种有很多柑橘树。屋子前面有泉水出露,一侧是一条冲沟,与泉水汇合在低洼处。一侧是壁立的石峰,石峰下有宽阔的溶洞。
两个家丁和下人已经领了盘缠,各自回自家去了。雷景元,雷夫人和雷震,暂时到这儿躲避几日。
雷景元并不愿意跟夫人及儿子过多的谈及他的情报员工作。
雷震对父亲充满了好奇,“爹爹你也会武功吗?”
雷景元说:“当然会,要不然钟孝勇早就领人冲进家里,我们逃都没地方逃。”
“那么爹爹是否打得过钟孝勇呢?”雷震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
雷景元斟酌着说:“爹爹已经很久不跟人动手了。以爹爹现在的状态,可能是60级吧。”
雷震说:“那么钟孝勇呢?”
雷景元说:“他至少是80级。而钟铿锵,至少是90级,可能更高。爹爹不是他俩的对手,钟孝勇能够抵挡一阵吧,但我最终必然要落败。钟铿锵,我无力对抗。”
雷震对沈瑞泽充满了向往,说:“这么说来,还是跟沈瑞泽在一起有安全感。”
雷景元骂道,“臭小子,跟爹爹在一起也有安全感的。”
“爹爹也不容易。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成天只知道玩。”雷震愧疚道。雷震也知道就是爹爹没把握胜得了钟孝勇,才做出逃遁的下策。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被钟孝勇给烧了。
“你能够这样想,说明你渐渐懂事了。”雷景元说。他决定处理完这儿的一些事务,就正式撤往下一个预定的长期落脚点,位于广州府。
雷震才出去闯江湖,就遭遇这么大的危机,他决定要将雷震留在身边,不要再出去冒险了。
但雷震的心好像就不安分。所有长大的孩子,都不太喜欢留在父母身边。
他对身外的江湖充满了向往,对沈瑞泽充满了崇拜。
雷震说:“不会吧,爹爹,我双脚还未正式踏进江湖,你就改变主意了啊。”
雷景元说:“可你的实际情形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雷震笑道:“我能行的。”他想起碧磷垌的事,拿出黎老汉送的凤翼掌,给爹爹看。
雷震向父亲叙述了跟桑土洪较量的经过。雷景元说:“江湖中令人觊觎的降龙十八掌,已经被张无忌削减为降龙六式,又被沈瑞泽削减为最后一式神龙摆尾?看来沈瑞泽有大师风范呀。”
雷景元拿出自己收藏的九转回春丸,给儿子服下,治疗他所受桑土洪的伤害。
经过反复斟酌,他同意儿子暂避一阵风头之后,继续江湖之行。
雷景元是做情报的,对武功并没有痴迷情结。正所谓精通游泳者会溺亡,善于驾车者会死于车祸一样,武功并不能成为个人寻求心理强大的理由。特别是他身处的微妙时代,遇上锦衣卫跟东厂并存、相互制约的复杂形势格局。
那本账册无疑是有价值的,毕竟是钟铿锵的罪证。他飞鸽传书锦衣卫1617千户所,让他们派人过来取账册,然后护送进京,呈报周仲钢。由锦衣卫高层做出决断,再相机行事。
当前他已经盯上了一个人,此人就是逍遥楼新近进的头牌陈好儿。他调查发现,她半年前来到桂林城,此前的简历完全是空白的。他已经怀疑她跟神秘的青龙会有莫大的关联,他一直派可靠的人手,在牢牢地监视着陈好儿的一举一动。
雷景元却想不到,自己也陷入了另一个人的窥探当中,这人就是东厂在岭南的18号情报员叶青衫。
东厂完全知道雷景元是锦衣卫的高级情报员。雷震在南溪山山脚路遇朱允,拿取账册,本来就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叶青衫的本意就是要挑拨钟铿锵跟雷景元的矛盾,无论双方谁给谁伤害,都是他乐于见到的。
朱允也是东厂的人。那天把佛珠给了雷震之后,他故意在雷震身后发出惨叫声,令雷震以为他已经遇难。实际上,追上他的钟孝勇等人,被叶青衫拦截了。叶青衫的武功深不可测,比钟孝勇还略高一筹。
他为了让钟孝勇去祸害雷震和雷景元一家,所以并不出全力对付钟孝勇。只是稍微跟对方交手一番之后,他便全身而退了,并救走身负重伤的朱允。
虽然雷景元一家人毫发无伤,但雷景元年轻时辛辛苦苦赚钱建造的房屋却毁于一旦。
东厂本来就跟锦衣卫不和,双方明争暗斗,争权夺利,丝毫不考虑寻常百姓的感受。哪里有好处,哪里就有他们的人在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