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二十一郎没有死,他只不过是被朱逍遥困在了玩偶山庄,他和周连城的老婆陈丽娟被关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他和她,当然是规规矩矩的,要不然,岂不是便宜了在幕后窥视的逍遥侯,被他免费看了一场避火戏?
大概是1427年的元宵节,叶孤鸿和朱继圳谋逆,双双败亡。
大概是1427年的端午节,不得人心的汉王朱高煦束手就擒。
大概是1427年的中秋节,朱培元一家,黯然出关。用了三个月,他修建了庞大的玩偶山庄。
建构筑物,具备了关西风格,主要是灰色的砖瓦房。
唯一一座中土江南风貌的逍遥楼,是玩偶山庄的中枢,在这座楼里,可以进入地下密道,窥视到跟地面布局完全一致的地下密室里的一切景象。
朱高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绝大部分财富,早就被转移,由在蓬莱派学艺的汉王世子朱培元掌控。
但关键时刻,朱培元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居然没有只身逃亡,他竟然自投罗网,来见被拘押的父王朱高煦。
跟朱高煦一家人,被关在紫禁城里一处叫做逍遥城的院落里。
朱高煦又是掐朱瞻基脖子,又是用脚绊倒朱瞻基,终于惹怒了朱瞻基,被压在大鼎下活活烧死。
朱高煦死的第二天傍晚,朱培元带着二娘三娘四娘五娘,还有一大家子人,悄悄离开紫禁城,出京师西门,取道张家口,漠北草原,经瓦剌国境,进入亦力把里,在阿尔金山北麓修建了这座庞大的玩偶山庄。
朱瞻基亲口对朱培元说,“削夺汉王一切福祉,抄没家财,全家贬为庶民。即日起驱除出关,没有圣意,永世不得返朝。”
朱瞻基用一批死囚,冒充朱高煦家人,在逍遥城,将他们斩杀。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声,给外界,甚至朝中,包括锦衣卫东厂一种假象,汉王朱高煦一脉,全灭了。
大家可以皆大欢喜,高枕无忧了。
朱瞻基给了朱培元五十万两银票作为他全家的生活费。
五十万两,远远不够朱培元修建玩偶山庄。
但他原来掌控的汉王私下里财富,至少在三百万贯以上。
他花费了将近一百万贯,修建了玩偶山庄。
朱培元娘亲,汉王妃周氏,在朱高煦谋逆之前就已经去世。
朱培元改名朱逍遥,他其中的一个嫡亲妹妹朱培贞,改名周公子。
他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全部改跟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姓,具体就不一一说明了。
为了避免跟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在一起生活尴尬,朱逍遥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将二娘卢玮花,嫁给吐鲁番王爷嗨皮秃噜做填房。
他将三娘陈丽君,嫁给库尔勒年轻的王爷扒库做妃子。
他将四娘马蒂莲,嫁给石头城安保主管朱健做老婆。
他将五娘曹文群,嫁给若羌城统领阿拉嘉善为妻。
这样一来,既甩了包袱,又跟就近的各方势力,建立起良好的人际关系来。真是一举两得,尽善尽美。
朱逍遥和周公子,终于可以在他俩的玩偶山庄里,为所欲为。
遭逢生死劫难,朱逍遥和周公子,性情大变。
朱逍遥不但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周公子倾向于男人化,总是女扮男装。
关西六绝的名号,是朱逍遥来了之后,才确立的。
朱逍遥的师父,跟李诗意的师父,不是同一个人,但在蓬莱派,都是同样的被人排挤。
朱逍遥的师父,叫做孙峻。他传授的武功,倾向于阴柔歹毒。
朱逍遥学会了化骨绵掌。化骨绵掌,与朱砂掌和吸星神功不同。
化骨绵掌兼具了朱砂掌的外毒,和吸星神功的内劲。
两者融贯,高深者,可令中掌者骨骼破碎,脏腑受损,实在是歹毒。
朱逍遥震慑了关西武林,确立了他的地位,也确立了关西六绝的名号。
以前他是汉王世子,还要顾及名节和现实影响。
现在,他处在大明与亦力把里的夹缝地带,三不管,可以为所欲为。因此,学柴智权自号快活王,已经被贬为庶民的他,自号逍遥侯。
玩偶山庄一共十进院落。
逍遥楼位于第十进院落旁边的侧花园。
用来关押乐不思蜀的江湖人物的地下密室,跟地面的建构筑物是完全对应一致的。
甚至,连地底下也建有侧花园和绿地。
就是说,地下是地面的完全复制。
地底,在侧花园和绿地的部位,适当使用了从波斯进口的可以透光的雏形玻璃。
这种雏形玻璃,工艺粗糙,制造程序不完善,尚未得到世俗的完全应用。
地下密室,需要点灯,或者燃烧松脂。
地下花园或者绿地,却可以凭借地面上透下来的光亮,基本上可以看得清视线。
朱逍遥亲自来迎接沈瑞泽。
他需要刻意结交沈瑞泽,来消弥他在中土的恶劣处境。
作为老朱家的后人,他不想一辈子,在外。
爹爹朱高煦酿下的恶果,不该他们世世代代去吞尝。
总之,他迷茫的心境里,总还有些奢望的。
沈瑞泽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洞察玩偶山庄的真相呢?”
朱逍遥说,“沈公子你是个大写的人,我于你,没有秘密可言。”
“你这样对他们,好吗?”
“你看,他们过得多么恬淡自如。是我,为他们缔造了一切,我并不勉强他们留下来。他们有些人,甚至在离开之后,自己自愿又跑回来了,请求我让他们留下……”
沈瑞泽叹息,“你的心理学是跟谁学的。”
朱逍遥说,“我师父孙峻。他受到了大家的冷落和排挤,因此,对心理学有所涉猎和研究。”
沈瑞泽说,“你师父的遭遇,对你现在的心境影响不大吧。”
朱逍遥脸上露出难言的痛苦之色,“没错,是自己的命运遭际,在我心底,永久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沈瑞泽说,“今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逍遥说,“我跟他不熟。真的,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面。我爹爹跟他爹爹早有不愉快,因此,只要是跟他一家人接触的活动,都不带我们小孩一起去。”
沈瑞泽说,“你年纪大,还是他年纪大?”
朱逍遥说,“我爹爹是他们三兄弟里边老大,自然是我爹爹先婚配,然后,我是我爹爹的长子,汉王世子。”
他脸抽搐着,意识到,汉王世子的称呼,永远不再属于他,他现在是自号的逍遥侯!
沈瑞泽说,“今上二十九岁,这么说,你比他大一些。”
朱逍遥说,“我三十三岁了……”
沈瑞泽说,“他总算还是个人吧,放走你们所有人,除了你爹爹……”
朱逍遥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知不知道,在逍遥城的那几个月,是我的炼狱。就是相信他还是个人,才令我最终选择去见爹爹,而不是独自逃亡……但一进去,我就后悔了。多少次,曾经想过,要爆发,要反出去。可是,我没有飞檐走壁的轻功,我害怕弩机,害怕犬齿箭,倒钩箭。你不知道那些武器有多么残忍,当你飞不出去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自投罗网……”
沈瑞泽说,“什么神功盖世,都是吹牛皮的。血肉之躯,抵不过外力,逃不离弩机和弩箭……”
朱逍遥叹息道,“所以,不会有下一次。我宁愿死,也不会再进紫禁城。”
他捏紧了拳头。
他算是逃出生天了。
却又让别人身陷囹圄,在他的玩偶山庄。
这是一个宿命论的人类恶疾。
两人在困住萧二十一郎跟陈丽娟的房间门前驻足。
从走廊外,可以清晰地看到房间密室里的景象,但房间密室里,却看不到走廊外的景象。
也听不到外边任何的响动声和人声。
悲不悲哀呢?
沈瑞泽问,“你想把他俩怎么样?”
朱逍遥说,“做为关西六绝,我当然希望他能够正心诚意地臣服于我。而陈丽娟,不可多得的美人,我当然希望她成为我的如花美眷……”
沈瑞泽说,“难道你也想雷若松臣服你,秦可晴做你的女人?”
朱逍遥叹息道,“这两人,我躲都来不及,绝不去惹他们。”
沈瑞泽说,“为何?”
朱逍遥说,“这两人害得丁世用还不够惨么。我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胆,去惹这两个心如蛇蝎的人。如果这两人被我困住,我直接……”
他做了个砍刀的动作。
看来他比雷若松和秦可晴更可怕。
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可亲近。什么人,除了杀掉,没有任何裨益。
若朱逍遥来当皇帝,可能是天下人的不幸吧。
我自己呢?沈瑞泽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若是我来当皇帝呢?
恐怕,时空管理局的人,还有尼古拉斯就装,都会来找麻烦吧。
沈瑞泽跟朱逍遥走出来,在玩偶山庄大门后第一进院落里遇见了周公子。
她一副戏剧里书生的妆扮,明明人家一看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她还是乐此不彼。
看到沈瑞泽跟着哥哥出来,周公子吃了一惊,说道,“哥哥,你……你竟然放过他?”
朱逍遥瞪周公子一眼道,“你知道啥。我困住他在这儿没用。但他,回到中土,却可以令朱瞻基头疼……你懂不懂?”
周公子对沈瑞泽说,“恭喜你,沈公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你你,得到我哥哥的敬重。你真的很厉害啊?”
沈瑞泽苦笑道,“这么说呢?可能你哥哥过奖了。”
周公子说,“说实在话,我恨极了朱瞻基堂弟。沈公子,要是将来你遇见他,替我狠狠扇他耳光,我可以送你一样玩偶山庄的宝贝。”
沈瑞泽说,“打皇帝的耳光,我可不敢呀……”
周公子说,“在背地里,我也没说让你大庭广众之下打他,你可以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不要打死他,我要亲手打死他……”
想起她爹爹朱高煦,眼圈红了。
沈瑞泽受她情绪感染,免不了心酸,说,“算了,先过好现在吧……”
周公子破涕为笑道,“是呀,所以我迷上了哥哥的游戏,我将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都困在玩偶山庄,然后他们的妻女,就成了我嘴里的羔羊……”
她故意装作很无耻的样紫,勉强笑着。
谁不是苦中作乐呢?
沈瑞泽黯然。
这时候,一个人从照壁前走出来,锦衣华服,手里提着一把普通精钢长剑。
他一见朱逍遥就说,“我妻子陈丽娟,是不是被你困在里边了?”
朱逍遥白了他一眼道,“我爹爹是不是在无钩山庄被你杀害了。”
原来他是无钩山庄庄主周连城。
周连城楞得一楞,说,“荒唐,世人都知道你爹爹是在紫禁城逍遥城被你堂弟杀害的,与我何干?”
朱逍遥说,“你既知荒唐,还怎么问得出刚才那样荒唐的问题,你的老婆,怎么会困在我家里?岂不荒唐?”
周连城哼道,“你别装,大家都知道你这玩偶山庄,是咋回事。你觊觎我妻子美色,把她困在山庄里,也是很常理的推断。更何况,那个贱人,还跟萧二十一郎这个贱人,两个贱人,都入了你的魔掌?”
朱逍遥说,“饭可以乱说,话可不能乱说。”
沈瑞泽就在朱逍遥身边,刚才就看到萧二十一郎跟陈丽娟,都被困在玩偶山庄,朱逍遥却一点儿不担心沈瑞泽会指证自己说谎。
就算沈瑞泽指证,朱逍遥一样可以赖掉。
耍赖,对于他,曾经的汉王世子,是小菜一碟。
但很显然沈瑞泽不想指证朱逍遥的劣行。
人家的家事,最好不要掺和。
清官难断家务事。
周连城已经挥剑刺向朱逍遥。
两人开撕了。
沈瑞泽坐在第一进大堂的台阶上,饶有兴致的看两人撕。
周公子觉得有趣,也坐在他身边,看热闹。
吃瓜不嫌事大。
两人在院落里,斗得鸡飞狗跳,飞沙走石。
两人,一个妒忌对方有如花美眷,却不知道珍惜。
一个耿耿于怀对方的钱财比自己多,庄园比自己的庄园豪华气派,还后来者居上,声势名头渐渐盖过了自己。
两人心里都有气,招招是狠招,都恨不得要对方的命。
但两人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于是周连城就不放过院落里的花花草草,被他砍得七零八落,甚至照壁上的腾龙眼珠子,被他挖掉一只。
周公子叹息道,“这两人没完了。”
沈瑞泽说,“肯定。不如你俩换位。周庄主,你来玩偶山庄做庄主,休妻,将陈丽娟嫁给朱逍遥。”
周连城愤怒道,“放**#……%的屁!”
他骂出一连串老少不宜的话,并且停住了攻势。
朱逍遥见他停了,自己也跳到一边,喃喃道,“换是不可能换的了,休妻嫁给我,倒不失好策略,也能保住你在西边的脸面和基业……总之,萧二十一郎,已经让你戴绿帽子了,我不在意当接盘侠……”
周连城愈加愤怒,他一甩手,将精钢长剑扔在照壁上,跌落在照壁下的花盆里。
见沈瑞泽被自己骂,并不以为意,他跺跺脚,欲离去。
朱逍遥叫住他,“慢着。”
周连城板着脸说,“你又想怎样?”
朱逍遥说,“你坏了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是要赔钱的呀。要不然,赶明儿,我去无钩山庄,拆了你夫妻的卧室……”
周连城横眉怒目,指着朱逍遥说,“你……”
可是他说不出话来,只好拿出250两银票,扔过去,说道,“本来该赔500两的,但有一半,岂非是你自己坏掉的。所以,赔你,250。”
他赔钱都不忘,骂朱逍遥一声250。
朱逍遥伸手接过银票,哈哈笑道,“250,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