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籍说,崆峒位于北斗星座的正下方。关于崆峒山地名来由,居然有三种。
其一,为古代空同氏族居住地。
其二,崆峒山为道教胜地去空空洞洞,清静自然之意。
其三,崆峒山洞穴多,有空洞之意。
崆峒山山峰多台,可能为了与山西的五台山区别开,因此,不强调崆峒山有五台。
其中的中台,位于群峰之间,地势比较开阔,有较多的建构筑物。
崆峒山为儒释道三教并存局面,以道教为主。
在大多数武侠小说里,崆峒派都是打酱油或者做炮灰出名。
本朝,崆峒派势衰。
沈瑞泽想起赖秋煌说的话,在西北过着要死不活的日子,甚至连崆峒派掌门人位子都吸引不了他。
他宁愿选择杀人越货的冒险生涯,都不愿意做崆峒派掌门人。
可想而知,崆峒派油水不足。
所以,崆峒派要看双环门,天香堂,以及平凉侯脸色行事。
这样一种局面,青龙会趁势而入,崆峒派陷落,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从平凉城过来,就看到一片水域,称为弹筝峡。
沿峡中山路,蜿蜒曲折,可达中台。
崆峒派为道教把持,一共占有三个道教宫观,分别是中台的紫阳观,香山的香山观,以及北面峡谷深处的太清宫。
崆峒派掌门人叫做紫诚真人,是中台紫阳观的住持。二长老分别是紫淳真人,西台香山观住持;紫轩真人,北谷太清宫住持。
就是说,他们三人,一人管一座道观。至于崆峒山外面,平凉城外,号称是他们的地盘,别人听不听他们的,就不得而知了。
东台莲花寺的一个和尚,真冲和尚,却是左方报应神的人。
崆峒派的兵器比较奇葩,分别为拂尘,铁耙和月牙铲。
崆峒派掌门人紫诚真人的武器是拂尘,长老紫淳真人的武器是铁耙,长老紫轩真人的武器是月牙铲。
紫阳观门可罗雀。
香炉里没有香火。
紫诚真人,站立在阳光里,感觉心底有莫名的惆怅,莫名的忧伤。
放眼望去,花圃里开着细碎的黄色的花朵,有人说,黄色是一种多愁善感的颜色。
远处传来钟鼓齐鸣声,却是山脚的儒家学宫,在搞活动。
儒家是入世的,现如今他们跑到避世的人的地盘搞事。
紫诚真人却无心理会。
这时候,一个光头和尚悠然地走进院子来,他显得很年轻,身穿黄色的袈裟。
又是令人多愁善感的颜色。
曾经有人问避世的道家跟避世的佛家有啥区别。
紫诚真人说,“我回头是岸,你却苦海无边。”
意思是说,道家随时可以放弃,回到色相的世界。而佛教,禁色禁念,早已经心如死灰。
有没有道理呢?
可是紫诚真人心如死灰呢。
这个年轻的身穿黄色袈裟的和尚,却气势汹汹,离红尘很近。
紫诚真人说,“你走错门了呢。”
和尚说,“没错,贫僧法号真冲,是来找你问点事的。”
紫诚真人说,“看你样子,就知道是真冲,你问事,难道不是应该问你寺院里的住持么?”
真冲和尚说,“我寺院里的住持,装死,我只好来问你了。”
紫诚真人又说,“难道你不怕给老和尚惹麻烦吗?”
真冲和尚说,“实不相瞒,我是左方报应神,既然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么也顾不得老和尚的死活了,额米豆腐,罪过,罪过。”紫诚真人说,“我说你怎么那么冲呢,原来是俞相忘罩着的,你想怎地?”
真冲和尚说,“你也知道咯,萧朝英一死,预示着平凉城已经彻底的陷落。非但如此,连崆峒山都保不住了,你们,你们所有宫观寺院的住持,不觉得脸红吗?”
紫诚真人说,“你来责备我,我又去责备谁?”
真冲和尚说,“说出青龙会收租人的确切身份,我去报应他。”
紫诚真人说,“就凭你?”
真冲和尚说,“难道你怀疑我的能力。”
紫诚真人说,“你一个毛头小子,想撼动青龙会,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他亮出了自己的拂尘。
真冲和尚说,“你的兵器,看上去还顺眼些,至于铁耙和月牙铲,真是丑,令人恶心。”
紫诚真人冷笑道,“看来你法号应该叫做多嘴或者多舌。”
真冲和尚已经欺身急进,双手齐出,龙爪手。铁布衫加童子功,令真冲和尚的龙爪手,无坚不摧。
仅仅是过了三招,拂尘已经被他抓得七零八落。
紫诚真人心烦意乱,扔了拂尘,以天山六阳掌对他的龙爪手。
但是,第九回合,被他撕坏了道袍。
紫诚真人才知道,他有冲的本钱。
第十八回合,紫诚真人被真冲和尚压在没有香火的香炉壁上。
紫诚真人感觉窒息,喘不过气来。他只好勉强说,“我说就是了。”
崆峒山有很多的外来人。
真冲和尚花了几个月,硬是没能找出青龙会的收租人。
“他就是公孙兔。”紫诚真人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他心里哀叹,“看来我真是老了。”
人生莫大的悲哀就是感觉老了,力不从心了。哪里还有回头路?
真冲和尚说,“哦,他在哪里呢?”
紫诚真人说,“在天台顶的玉虚观,他混在临时修道的人群中,是一个形容古怪的粗壮汉子。很好认,两边腮帮鼓鼓的,脑袋像被削尖了似的。”
真冲和尚说,“是不是山上所有的场所,都被迫交租?”
紫诚真人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是,我们崆峒派,所有的场所,都必须交。我也是没办法,唉……”
真冲和尚说,“为什么不跟他们斗?”
紫诚真人说,“也许是我感觉自己老了吧,经不起折腾。他们,来势汹汹,就像你刚才进来的样紫,我,有心无力呀。”
真冲和尚说,“你这样,不配做掌门人。”
紫诚真人羞愧满面,做声不得。
真冲和尚鄙弃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满地的黄花,还有晃动着的黄色袈裟,令紫诚真人任禁不住,老泪纵横。
谁说方外人坚强呢?
天台比中台又更高了一阶,辗转曲折一番,也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达。
在一个山坳里,真冲和尚与公孙兔狭路相逢。他有一个绰号,叫做不死之兔。
就是说,打不过,他还能施展轻功,快速逃命。
真冲和尚刚与他交手,就觉得不对劲,紫诚真人说得果然不错,青龙会的人,可不是盖的。
公孙兔会金钟罩,跟真冲和尚的铁布衫,有得一拼,因此,双方的防御都很强。
关键是他的棍法烈火情天,势头凶猛,真冲和尚抵挡不住。
大概五十招过后,阳光下,真冲和尚已经大汗淋漓,袈裟湿透全身。
公孙兔却是闲庭信步,像在自家庭院一般,出招信手拈来。
第七十九招,真冲和尚被木棍打中手臂,那个疼,脸都变形了。
渐渐的,处于劣势,处于下风。
公孙兔嘴里说道,“十方报应神,去死吧。”他纵身跃起,木棍兜头而下,真冲和尚已经闪避不及,被打中肩膀,倒在地上。
正在危急时刻,沈瑞泽和蒋正东赶到。
沈瑞泽闪身过去,已经跟公孙兔过了几招,公孙兔连连后退。
刚才两人听到了公孙兔的话,知道真冲和尚是十方报应神的人,蒋正东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他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沈瑞泽子第九招,将公孙兔的木棍击飞。他楞得一楞,然后转身,像兔子般飞跑。
沈瑞泽没有追,回转身对真冲和尚道,“你是俞相忘的人?”
真冲和尚说,“没错,我是左方报应神。多谢两位相救之恩,请问,怎么称呼。”
“我沈瑞泽,他蒋正东。”
真冲和尚惊讶道,“啊,原来是我们话事人的好兄弟的那位沈公子?”
沈瑞泽微笑道,“是的,那位与你们话事人如同好兄弟的沈公子,正是在下。”
真冲和尚又问,“这位蒋兄,又是何方神圣?”
蒋正东说,“我原来替金钱帮情报部做事,现在是闲云野鹤。说起来,我曾经的工作,跟你们十方报应神,可是大有渊源。”
真冲和尚说,“是呀。所有的情报活动,以及神秘堂口行事,都是出自两个大佬之手,他们是我们这一行里的翘楚。”
沈瑞泽说,“这儿就你一个人?”
真冲和尚说,“我们是单线联系,我只知道我自己,至于还有没有别人,我不知道啊。”
沈瑞泽说,“你受谁管?”
真冲和尚说,“我直接受左方报应神副主管月夜神管。”
沈瑞泽知道,月夜神,只是一个代号,具体身份,真实姓名,都是严格保密的。也许连真冲和尚都不知道他的确切身份,以及真容。
沈瑞泽说,“像你这种单线联系的人,一般行动都是由自己策划,自己负责的,对吧。”
真冲和尚说,“正是。”
沈瑞泽说,“刚才那人是谁?”
真冲和尚说,“青龙会在崆峒山的收租人,他叫公孙兔,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沈瑞泽说,“你来报应他?”
真冲和尚说,“是呀。”
沈瑞泽说,“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应对?”
真冲和尚沮丧道,“看来我搞不定他了,必须向月夜神禀报,再做定夺。对了,沈公子,你和蒋兄,为何事而来。”
沈瑞泽说,“我俩啊,来游山玩水。顺便研究萧朝英的案子。蒋兄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在研究其中的神秘堂口行事方面的道道,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蒋正东说,“沈兄夸奖了,沈兄也是这方面的好手,思路与常人不同,总有奇思妙想。”
真冲和尚说,“那家伙,至少也黑了崆峒山不少银两,两位有没兴趣,我们直捣他的巢穴,把他干掉,然后,将不义之财,夺过来,以为善举……不在两位意下如何?”
沈瑞泽说,“既然你差点都挂在这儿,为了让你的行动有价值,我们不妨就近搜索一番。”
真冲和尚服食了自带的内伤跌打药,休息了片刻,当下跟随沈瑞泽,在天台顶附近搜寻。
除了玉虚观,也没有其他显眼的场所。
于是三人直接往里边闯。
也没人阻拦。
问了几个修道人,得知公孙兔是住在最里边的一进殿堂。
三人赶到里边,只见公孙兔的住处一片狼藉,他已经携带从崆峒山各处强行收来的钱款,落荒而逃了。
蒋正东说,“这人虽然五大三粗,却相当机灵。不愧了名字里边一个兔字。”
沈瑞泽沉吟道,“他会不会真名叫孙度,或者孙涂之类的……”
蒋正东茫然道,“还是没有头绪,这些姓名,都很可能被用来掩护身份的……”
沈瑞泽说,“也罢。青龙会狡猾,真冲和尚你可要多加小心。”
真冲和尚很失望地叹了口气。他用了两年时间混进莲花寺,真正第一次展开行动,却以失败告终。
现在身份败露,他不能呆莲花寺了。
沈瑞泽说,“你打算去哪里?”
真冲和尚说,“我……我离开平凉吧,具体去哪里,恕不能告知。”
沈瑞泽说,“好吧,我俩送你出山。”
真冲和尚说,“不用,我回去,收拾一下行囊,你俩到莲花寺替我把把风就可以了。”
沈瑞泽蒋正东当下,随着真冲和尚,去到莲花寺,在寺外,替他放风。
他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既然常住寺中,平常外出,不带银两的嘛。所以,他必须要回去带走银两,才好仓惶逃窜。
离开崆峒山,有三条通道,分别朝向西,向北,向东。
真冲和尚抛了两枚铜钱,他打算,两个正面往西,两个反面往东,一正一反往北。
铜钱落定,是一正一反。
大概率是一正一反。
他正待往北走,沈瑞泽心底觉得不安,喊道,“真冲和尚,你不如往西。”
真冲和尚说,“怎么个说法。”
沈瑞泽说,“既然佛僧是你的掩护身份,佛祖在西,所以我认为往西,佛祖会保佑你。”
真冲和尚说,“你确认?”
沈瑞泽说,“确认。”
真冲和尚,“好,我信。”
他快步朝西边的路去了。
蒋正东摇头道,“为什么他不让我俩护送他呢?”
沈瑞泽说,“他不想连累我俩吧。”
蒋正东说,“不愧是条汉子,有血性,有善心……”
沈瑞泽蔚然叹息,无言以对。
他是不赞同十方报应神的。
那么他赞同谁?
他看着蒋正东,突然出神。
世上最可怕的,还是搞情报的。
一念用错,后果不堪设想。
是对是错,又如何?
看来今晚要看几页涅槃经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