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过了雷震,雷景元另外聊到了一个人,商少齐。
莫须有,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是一个存在疑问的词。
但商少齐却挨了。
就冲他私下里做了三山五岳寨子里总头领这件事,大家就不须忍他。
也许皇帝说,让他来,我见见。
话传到到了锦衣卫和东厂,却被理解错了,错得很厉害。锦衣卫和东厂,争先恐后,拿下了他在京师所有亲人朋友,全部灭杀,并且抄家,酿成惨剧。
位于太行山大峡谷紫团山的小武当真武阁,商少齐受到了手下人顾及早,白瞅非,带领赵乱车,钱乱马,孙乱象,李乱士四人的伏击。
此前,太行山大峡谷连云寨曾世伟,祥云寨梁界伟,红云寨黄环生,飞云寨郑境健,潭风寨任更华,抵风寨张新辉,依风寨陈换春,招风寨林代肥八大寨主,被顾及早,白瞅非等人相继击杀。
商少齐身边的四大天王刘诺华,郭言城,张志友,黎气明,抵死相博,一一殒命,终于令身负重伤的商少齐逃出生天。
雷景元郑重其事的拿出锦衣卫的卷宗,给沈瑞泽看。
卷宗的封面,盖着“绝密”的字样。卷宗的每一页,也都盖有“绝密”章。
商少齐,太宗朝,锦衣卫前指挥使赵美伦跟前红人。得太宗信任,封冠军将军,领锦衣卫岭南三千兵马,全歼海鲸帮。海鲸帮帮主韦化田被斩杀。
当时报上来的报告,是海鲸帮所有人,都被正法。
近日却爆出海鲸帮当时的左右护法萧惊雷怖走脱,商少齐有嫌疑。
商少齐历任游击将军,签事等职。仁宗朝去职,以莫须有的谋逆为名。
只是猜疑,未能坐实。
但初看商少齐的档案,已经明白,锦衣卫和东厂,都顾忌锦衣卫前指挥使赵美伦,因此逮着这个机会,动粗,玩狠的,拿商少齐下刀。
周仲钢当然不想赵美伦翻天,回来夺他的位子。
王龙城,也不想赵美伦,以当年的把柄,来跟自己继续斗。
商少齐的个人命运当真是惨不忍睹。他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就算了。
锦衣卫和东厂的理由,哪天不死人?
但事情未完。
锦衣卫,东厂,官军,地方团练,纷纷围追堵截。三山五岳寨子里的朋友们,像飞蛾扑火般前来搭救他,甚至青龙会都出动人手,暗中相助。
青龙会有意让商少齐逃到海外,负责祭出朱允文幌子招贤纳士,给朱瞻基添乱。
锦衣卫,东厂的理由,绝不能让他逃到海外,给皇帝添乱。
这样的理由,皇帝就算要对锦衣卫,东厂擅自加害商少齐的事情发火,也是没辙了。
保定府振眉阁之战,锦衣卫统领黄晓风重伤,千户杜秀容轻伤,副千户张丹喜阵亡,百户丁红沒死,百户蓝顺飞,轻伤。锦衣卫四死79人,伤61人。
振眉阁主人方成美死亡,他所纠集的帮手,死111人,伤46人。
身受重伤的商少齐,在逃亡路上,恢复了40%的体力。
安阳府象鼻塔之战。
锦衣卫精锐部队1627千户所,装备精良,带弩箭,倒钩箭等装备。千户苏紫河,大获全胜,以死7人,伤18人的小代价,全歼前来接应商少齐的武林人士120人。
追随他左右的三人象鼻道人,獅鼻道人,牛鼻道人,护着商少齐,渡过黄河继续仓惶南逃。
武昌府毁诺村之战,锦衣卫1633千户所,全军覆灭,千户颜凯,副千户李进之,把总覃海洋,把总蔡英雄等将官无一幸免。
毁诺村568人,将锦衣卫引诱进村,早已经布下机关,陷阱,以及埋好炸药。与锦衣卫同归于尽。
整个村庄成了一个人间地狱。毁诺村战场,挡住了官军去路,商少齐与前来接应的刘宏丁,吴文涛,李心相等人汇合,继续往南夺路而逃。
岳阳府锦衣卫1608千户所,由上官市井带队,将敌人逼进一个废弃的农场。
副千户刘辉战死,一把总雷杰锋轻伤,二把总周广瑞重伤。锦衣卫死60人,伤32人。
上官市井用弩箭队压住了对方的反扑,然后朝里边扔火把,将里边59人活活烧死。
对方一共死117人。
清理现场,在一座密闭的石屋里,发现两具烧焦的男女尸体。
他俩的衣物尚有存留碎片,还留下一枚男用玉扳指,和一件女用凤钗。
奇异的是,男女身上本来无一物,上官市井似乎洞察到事情的真相是:
他俩也许是一对恋人,或者是心意相通但却从未开口表达过的苦恋朋友。在大火焚天的场景里,他俩再也不抑制自己的心意,两人迫不及待的在一起……
雷杰锋说,“我去,这是我人生当中第二次的奇闻,好比上次孟乌达对陈好儿……”
上官市井叹息道,“是蚀心入骨的疼痛,还是飞蛾扑火的一瞬间……谁又能明白?”
据雷景元的不完全统计,锦衣卫,东厂,官军和地方团练一共死1111人,伤369人。
武林人士死1336人,伤100人。
无论多么惨烈的战斗,都不能阻止官方对商少齐的追杀,也不能动摇另一方,像飞蛾扑火般来送死,他们只有一个目的,不惜一切代价,要护着商少齐逃亡,一直平安地逃到海外。
沈瑞泽扔下卷宗,愤怒叹息道,“无论出于任何理由,这个人都该死。”
雷景元说,“商少齐该死,你说他该死。”
沈瑞泽说,“是的。”
雷景元叹息道,“他本来也算是我们自己人。但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可以调和的余地,所以我请沈公子,来把最后一道关。”
沈瑞泽说,“你想怎样做?”
雷景元说,“广东锦衣卫统领齐风临,带着他的人去海丰截杀前来接应的人马,你去截住商少齐,不让他从海丰码头出海,逃之夭夭……”
沈瑞泽说,“这个人必须死,因为他让太多人为他死了,这样的人,简直人神共愤……”
雷景元说,“好。你在我这儿吃过午饭,休息一会,今天晚些时候,我派人送你连夜赶往海丰码头。从这儿到海丰,600多里地,需要三个多时辰。”
中午饭是几样精致的小炒,没有豆腐。还有一坛四川宜宾府的杂粮酒,绝世美味的好酒。
沈瑞泽多喝了几杯。
午休就在禁卫区后边的客房里,屋子的窗格上蒙着厚厚的帘布,几乎看不到阳光。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门吱呀一声响,然后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他正待睁开眼睛,却被一双温柔的手捂住了眼睛。她没有说话,已经将他完全融化在女人的柔情蜜意里。
他想起水月瑶,想起蓝天上的白云,感觉自己在飘升。
……
他又恍如听到了海浪声,他想起楚沛云的话,“我的心是一片海,任你总也读不懂汹涌澎湃。”
在这片惊涛骇浪里,他被卷起抛下,在无边的黑暗里沉沦起伏。
……
她始终一言未发,小屋却弥漫着她的气息。
直到她离去,他都感觉刚才的一切恍如是一场黄粱美梦。
沈瑞泽再次醒来时,是午后时分,未时未到。赶车人黄强来叫他,他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精干汉子。由他赶车将沈瑞泽送到海丰码头。
他提着一个食盒,里边是一碗米饭,一份小炒肉,一份鸽子炖汤。没有酒,酒已经在该喝的时候喝了。不该喝的时候,绝不能碰。
马车缓缓驶出内城寨,路过刚才遇见阿叶的晒谷坪,石磨还在,甚至接豆汁的木桶还在,阿叶呢?
阿叶去了哪里?沈瑞泽瞥了一眼晒谷坪,全身很松弛。
雷景元这样贴心的招待,他怎么地都得替他做成事呀,所以他心里,啥都不能想。
就是好好休息。
然后在路上享受晚餐美食。
黄强却只带着一只烧鸡,一个馒头和一壶水,当夜饭。
到达海丰码头,怎么也得午夜时分。
到那时候,黄强去大车店歇脚睡觉,沈瑞泽就必须在码头随时守候商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