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在广州是有威信的。他控制道上的原则是,“吃喝放开,烟土不染。住档票档,赌档均沾。”
姜之才手下有五大势力,分别是财哥李有财,驹哥鲍朋驹,南哥陈志南,雄哥林希雄,威哥贾大威。
财哥李有财管住档,大多数是正经生意。有部分客栈,给人提供非正当业务。
财哥早年摔断了腿,五个人里边,他最不能打,因此早早上岸,回归守法经营。
大家要争老大,也不会把他当做眼中钉。
驹哥鲍朋驹和南哥陈志南分别管各自的票档。
雄哥林希雄和威哥贾大威分别管各自的赌档。
四人有很多的场子,各有自己的无数手下人。
辉煌赌场是蛇王名下的赌场,直接由姜之才的堂弟姜彪负责管理。姜彪不归雄哥和威哥管。
总之,黑道老大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令大家相互盯着,相互提防。只要不出事,大家安好。
姜之才一死,除了财哥之外,其他四个大哥开始内讧。
驹哥的花花绣楼,挖了南哥两处妓院的当红姑娘。双方手下人为着此事,已经打起来了,闹得鸡飞狗跳。
驹哥让雄哥出面,调停双方争端。威哥却暗地里安排人手,想干掉雄哥。
却说辉煌赌场的总管姜彪,这天得到西门桥三手下安保人员唐兵先的报告,西门桥三已经擅自离岗,跟着刘怀仁等人混在一起。
他纵容,包庇刘怀仁等人出老千的丑事,被手下人们翻出来了。
姜彪叹息道,“其实我一直知道他的事。”
唐兵先说,“你知道,却还听凭他任意胡来?”
姜彪说,“我堂哥,他虽然名头还在,却已经渐渐镇不住大家了。我们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想说出来而已。他被人害是迟早的事,现在,大家虎视眈眈,都盯着这个位子,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唐兵先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姜彪叹息道,“是时候跟大家摊牌了。想活命的呢,就听我的话。”
他让手下人将黄直鉴,吴削芮,赖以旺,桂跃等打手,以及所有安保人员,都召集在一起共商对策。此前,张嘎和郭里民,已经被谭光炎和司徒东西杀害。
他说,“凭我的本事,奈何不了西门桥三,还有刘怀仁他们一帮人,所以,刘怀仁出老千的事,大家休要再提。现在我堂哥死了,四个大哥,一定会搞事,到时候他们会逼迫我们选边站伍,无论跟着谁,都是打打杀杀,谁能保证自己是幸运的?吴削芮,你能吗?”
吴削芮只好答道,“不能。”
姜彪说,“那我们还要不要参与进去?”
吴削芮说,“不参与。”
姜彪说,“不参与还不行,他们会来拉我们,或者直接对我们不听话的人下毒手。”
吴削芮说,“是哦,那怎么搞法?”
姜彪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大家都提高警惕,相互抱团呆在一起。觉得家人不安全的,赶紧,立马,将家人安排好。”
吴削芮说,“这么要紧?”
姜彪说,“威哥已经暗地里安排人手,要动雄哥的刀子了。”
黄直鉴说,“论人手,我们比不上他们四个大哥呀。要不要想法子另外找个靠山?”
姜彪说,“找谁呢?孟家和擎天剑派,你们倾向于谁?”
桂跃说,“我们一向跟孟家有来往,不如跟孟家算了。”
姜彪说,“阿赖,你认为跟谁更靠谱?”
赖以旺说,“我看孟家搞不过擎天剑派啊。还有添一樽,他们也气势汹汹,想要插一脚……”
吴削芮说,“不要忘了,孟家有个无影剑客孟帆影,他手底下,可是高手如云。”
姜彪说,“嗯,有道理,只要搞起来,孟家一定会找孟帆影做帮手。所以,我们不妨派人,直接去跟孟家说,今后跟他们了。谁去说?”
吴削芮说,“我去吧,我跟孟寒冬蛮熟的。”
姜彪说,“那好,你要小心。唐兵先你跟着吴削芮一起去,机灵点。”
唐兵先应声,跟着吴削芮去了。
姜彪说,“大家打起精神来,看好赌场。也将家里人妥善安置好。另外,多跟熊捕头他们的人联络感情,让他多派人手常到我们的场子来巡查。”
熊捕头叫做熊大二,是西区总捕头赖明些下属的一班捕快,辉煌赌场就在熊大二的治安管辖范围之内。
沈瑞泽住的这处客栈,位于南门城墙脚下,也算干净整洁,夜晚很安静,没有未来可怕的电机声。
图便宜嘛。
这些日子他有些收入,但绝大部分做了善事。在洛阳,他拒绝要唐艾练案件侦破报酬,3000两,南宫正远替他捐给了洛阳府。
在松江,他将叶儒渊给的1000两报酬,散给了崇明岛上的居民。
为了省钱,他必须要住便宜的客栈。因为今后,没有马坐了,交通全凭坐人家的马车,或者租借坐骑。
房间里还有水月瑶的发香,和气息,她人已经在千里之外。
早早醒来,沈瑞泽对着屋顶发呆。天气像女人的脸,时而晴,时而阴,雨下得也没个谱。你不出门,它一直不会下。你若是出门,仰起头,豆大的雨滴就铺天盖地洒下来。
他听到楼下街巷里传来喧闹声,花盆被抛碎,酒缸滚动碎裂,有小孩惊吓哭泣,有妇人谩骂诅咒,但很快被男人们高昂的嘶吼声,铁器的撞击声给完全淹没。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声,惊搅了沈瑞泽对昨天的美好回味,他探头出去,看到楼下巷子里,堆满了人,都带着兵器,棍棒等,总之都有家伙。大家凶神恶煞,还往里挤,将两个人逼到巷子死角的墙壁下。
这两人是姜之才的贴身保镖,以前也曾经欺男霸女过,现在成了过街老鼠。一个叫做陆小跌,手里拿着砍刀。一个叫做周小跳,手里拿着铁棍。
两人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和铁棍,拨开众人伸过来的武器,他俩哪敢真的往他们身上招呼?一个嘴里喝斥道,“别,别过来啊,我真砍了。”
一个说,“不要逼我!”
若是那样,他俩恐怕很快被砍成肉泥。
领头的是雄哥的手下,叫做林海,头顶几乎全光了,歪着脑袋说,“看你俩还能往哪里跑!”
陆小跌说,“你们想怎的?老大还没埋呢,你们就当反骨仔!”
林海皮笑肉不笑道,“雄哥想见你俩。”
陆小跌和周小跳,长期在蛇王身边,是亲信,知道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和秘密。是抢手人物,谁都想控制在手里,以为对付别人的利器。
周小跳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铁棍,无可奈何道,“好,我跟你们走。”
林海说,“小跌,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陆小跌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砍了对面伸过来的兵器几下,然后也仍了刀,颓丧地靠在墙上,无力地滑落地上。
以前他们不是这样凶神恶煞的,他们狗一样巴结他和他。
大家一拥而上,将陆小跌周小跳的双手扭过背后,然后推推搡搡,朝巷子外走去。
这很真实。
市井就是这样,昨天你威风,今天如丧家之犬,谁笑过谁,谁又能笑到最后?
巷子口一阵骚动,又来了一帮人,为首的骑着高头大马,他是擎天剑派的齐风华。
林海挤过去,对他笑道,“齐二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齐风华说,“我也不懂今天早晨刮哪里的风呢。但是,小跌小跳,我们也想找他俩的麻烦……”
林海说,“这个……这个是雄哥要的人啵。”
两帮人死死抵在一起,箭张弩拔,冲突一触即发。
齐风华说,“你们雄哥抵得过我一招擎天一剑吗?”
林海不说话,其他小喽啰也默不作声。
蛇王的手下,大多数靠的是人多势众,他们当中,缺乏高手。齐风华可是三流高手的水平,等级在80级以上。
要说单打独斗,四个大哥,谁都不是他对手。
群殴,也不是他对手。他的剑可不是盖的。
林海说,“齐二哥,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以势压人?”
齐风华说,“难道你们不是?”
陆小跌挣扎着,说,“齐二哥,我俩愿意跟你走。”
齐风华哈哈笑道,“林哥,你看,小跌都这样说了,你还不放人。”
林海跟两个小头目苏明还有黄海皮商量,耳语道,“这事,就算雄哥亲自来,也搞不定。我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苏明打哈哈道,“也是哈,不能伤了雄哥跟擎天剑派的和气。”
黄海皮犹豫道,“雄哥怪罪下来怎么办?”
林海说,“要不,你出面做个样子,也还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黄海皮怒道,“为什么不是你?”
林海白他一眼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黄海皮指着林海鼻子,说,“你……亏雄哥对你这么信任,你就是这样替雄哥做事吗。”
他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说,“齐二哥,你要是硬来的话,我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齐风华笑吟吟道,“好啊。”
两边人散开,都各自向后退,在巷子口,硬是让出一大圈空地来。黄海皮拿了砍刀,照势往骑着马的齐风华身上砍去。
齐风华一个纵马,马蹄朝他身上踏去,正好踏中他胸口,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刀,扔在地上。
黄海皮一个趔趄,已经头朝下,栽倒在地。齐风华的人爆发出一阵嘘声……
林海跟苏明面面相觑,良久说,“放了他俩。”
齐风华跳下马,亲自从对方众人的束缚中,把陆小跌周小跳解救出来,微笑道,“小跌哥,小跳哥,你俩受委屈了。今后跟着擎天剑派混,没人敢这样待你俩。”
这一招收买人心的把戏很奏效,陆小跌周小跳感激涕零,早已经死心塌地,要跟定擎天剑派了。
沈瑞泽看在眼里,心想,“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场景而已。”
南关菜市场外的空地,卢伟长正低着头走路,突然瞥见前面几个差役,跟着捕头陈有光在巡查,他立马掉转头,朝相反方向跑去。
陈有光眼尖,已经瞥见他,和手下人紧追不舍,很快在一条臭水沟旁追上了他。
陈有光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抽打着卢伟长。卢伟长一脸的鼻涕和鲜血,哭丧着说,“陈哥,你别这样。”
陈有光说,“让你看见我就跑。你跑呀,再跑呀,再跑试试?”
卢伟长堆出笑脸道,“我有急事嘛……”
陈有光说,“最近又放了多少高利贷,说出来我听听。”
卢伟长是蛇王放高利贷陈泉的手下。蛇王一死,陈泉已经带着当前拥有的几万两跑路了,已经被广州府通判衙门通缉。
卢伟长装出很可怜的样子说,“哪有嘛。”
陈有光说,“说出陈泉的下落,你就没事,要不然,有你受的。”
几个差役又对卢伟长拳打脚踢。卢伟长很夸张的大呼小叫,“要打死人啦。”
但谁敢管这事?人们路过,恨不得躲远点,怕惹事上身。
这时候一个蒙面黑衣人,从路边巷子里窜出来,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陈有光等人。
陈有光被瞪得心里发怵,他当然知道来者不善。这人是添一樽在本地的老板俞凯和,亲自来追高利贷下落。
陈有光正待拔刀,已经被他一脚踢到臭水沟里,那些差役见这个阵势,放开卢伟长,做鸟兽散。
卢伟从哆嗦道,“你是谁,你想干啥?”
蒙面黑衣人格格冷笑道,“说出陈泉的下落,否则就不是你刚才挨的那样了。”
卢伟长说,“那要挨哪样?”
蒙面黑衣人说,“看到陈捕头没有,他只是在臭水沟里洗澡。若是你不说出陈泉下落,我就让你喝臭水沟里的水,喝个够。”
卢伟长说,“别,别,我说,我说就是了……”
这是其中的另一个场景。市井就是这样滴,不在其中,你不知道真相有多黑,比臭水沟里的臭水还要黑,还要脏,还有浑。
蒙面黑衣人夹着卢伟长瘦长的身子,一晃,进了巷子。
沈瑞泽对着幽静的巷子,忍不住叹息道,“添一樽的幕后大老板,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谁要是摊上这样的女人,都不会比没用的阿木心里更好过。”
这世界就是由男人跟女人组成。
男人要是有本事,女人就该让他做这做那,贪得无厌。
后世的影视,一个个丑恶嘴脸的女人,在那座城里,粉墨登场,大显身手。吃瓜们看得津津有味,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