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比林泰媛她们晚了半天到达南岳镇,他花了半天时间在镇上逛了个遍。
今天他早起,沿山脚下,往东北方向的崎岖山路走去,来到一座木桥前,路边有个标记“铁封寺桥”。
桥下云雾缭绕,隐隐听得到水流潺潺的声响,却不知沟谷深几许。雷震过了桥,依旧是丛林茂密,山路崎岖。他看到路边有块指示牌,上书“通往铁封寺”。
突然前边密林里有响动声,从里边走出一头大熊,它的脸,与狗比较相像,因此人们都喜欢俗称狗熊。
它全身漆黑一团,毛茸茸的,眼睛和耳朵比较小,视力和听力,与人相比较而言,较弱。
大熊两只后爪着地,两只前爪高高扬起,两只耳朵竖起来,仔细捕捉着周边的动静。
大熊的眼睛很不好使,基本上看不到太远的距离,又被人们称为熊瞎子。
雷震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种比人还高身形巨大的凶猛野兽,禁不住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他捏紧了拳头,警惕地对着大熊。
大熊似乎闻到了人的气息,开始缓慢移动身体,并且很快向前跳跃了一下,龇牙咧嘴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吼。
也是雷震机智,很快反应过来,扭转身就朝铁封寺的山路上跑去,几乎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只恨自己没有长出翅膀来,好飞着跑。
大熊听到了响动声,朝雷震的方向,四肢并用,笨拙地跑动起来。
雷震平时练轻功都跑不了那么快,现在是急着逃命,跑起来比兔子还快。他一溜烟就跑到了铁佛寺高大的院墙边上,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简直要窒息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没看到大熊追来的身影,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双手抱膝,弓着腰背,大口地喘气。
他暗暗说道,“幸亏我机灵,否则小命不保。”他环顾左右,发现这儿地势开阔,道路也变得平坦许多。
铁佛寺横亘在山间凹地中,气势不凡,就是显得有些古旧,年久失修的样紫。
寺门外的地面上,落满了黄叶,无人打理。寺门敞开着,里边跟外边也差不多,落叶遍地。所不同的是,外边是泥土地面,里边就铺砌着整齐的地砖。
一个值更的小沙弥本来没精打采,看到有人来,才勉强打起精神来。他对雷震说,“礼佛请往里走,香火请自取。榨油坊出门左转,往后山走。”
雷震惊魂未定,很想有人说说话。他说,“这儿看起来场面那么大,为何却如此冷清。”
小沙弥看他一副惊慌满头大汗的样紫,便说,“你怎么会到这儿来,难道刚才你遇见大熊了?”
雷震说,“没错,吓死我了。”
小沙弥说,“就因为大熊,谁还敢来呀。客官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吧,难怪不知道山里有大熊。”
雷震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样啊。是大熊断了这儿的香火。”
小沙弥说,“也不尽然,山外镇上,有那么寺院,庙观,人们犯不着舍近求远。就算没有大熊,人们也不会来这儿啦。”
雷震想想也是这个理哦,便问,“你们这儿还有多少人呢?”
小沙弥显然也很久不跟人说话了,于是打开了话匣子,说,“我们这儿,有主持,千灯大师,有监寺千鹤大师。本来还有一个长老千座大师的,他被河南林州县天竺寺聘任为那儿的住持了,已经去了有一个月了吧。”
雷震说,“就是俞相忘与沈公子联手干掉慧明大师的那个寺院?”
小沙弥说,“应该是吧。我们这儿还有放马和尚,放牛和尚,他俩具体负责打理寺院所有的事情,归千鹤大师管。我呢,主要看看门脸,有时候听千灯大师的吩咐,做些别的事。”
雷震好奇道,“放马放牛,你们这儿养马养牛呀。”
小沙弥白了他一眼道,“放马放牛,是他俩的名号,号码。”
雷震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接着说,“榨油坊又是干啥的?”
小沙弥说,“用花生或者茶籽榨油呀,我们也要吃饭的嘛,主要靠榨油坊挣点钱了。”
雷震说,“人们都不敢来上香了,自然也不敢来买油啊。”
小沙弥说,“榨油坊的人,他们自己送货出去卖呀。”
雷震说,“他们不怕大熊呀。”
小沙弥笑道,“习惯就好。每次路过桥那儿,走快点呗。若是倒霉,被大熊撞上,那只能怪命不好咯。”
雷震依了小沙弥的指示,出门左转,往后山走去,经过一段崎岖山路之后,看到里边豁然开朗,是一块风水极好的山间坪地。
榨油坊建造在道路旁的山麓之下,一排房子供人居住,一座大的作坊,用来榨油。
作坊前的空地,是晒坪。晒坪不远处,有菜地,还有一条溪水淙淙的清流。
千灯大师,兼任榨油坊掌柜,榨油坊管事是唐六藏,伙计分别是孙悟虚,朱十戒,沙弥陀,龙小白,龙小黑。
唐六藏黑瘦,人比较啰嗦,他一啰嗦起来,听的人死的心都有。
孙悟虚身材矫健,一张雷公脸,是所有人里边最能干的,轻功也好。
朱十戒肥头大耳,给人的印象就不好,简直是好吃懒做的生动教材。
沙弥陀一脸的络腮胡子,吃苦耐劳,啥事大家都喜欢推给他来干。
龙小白和龙小黑是两兄弟,都长得比较帅。出山送货,这两人都争着去,因为好去看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嘛。
二十年前,衡山山区闹瘟疫,这六人都是死难百姓遗留下来的孤儿,被当时的禅师,现在的大师千灯收养。
自从山里闹大熊以来,铁封寺为了有口饭吃,建了这座榨油坊,已经有五六年光景了。
铁封寺就是俞相忘十方报应神的南方报应神之所在地。千灯大师是南方报应神的主管,千座大师原来是南方报应神的副主管,他去了林州县天竺寺之后,就不再是南方报应神的人了。
千鹤大师,放马和尚放牛和尚都是南方报应神的人。小沙弥不是,他还年轻,蒙在鼓里。榨油坊的所有人,也都是南方报应神的人。
湖广省如今的武林态势,长沙府以南,全部由衡山派控制。衡山派现任掌门人为陆刚,有七英四杰辅佐。
七英分别为吕红英,梁胜英,陈凯英,刘吉英,沙孝英,潘东英,黄利英。
四杰为张人杰,陈正杰,卢为杰,齐令杰。
更有新近崛起的青年才俊独孤剑,被普遍看好作为衡山派继任掌门人人选。
三湘龙五跟三湘武林盟主楚怀涟争名头,不幸中了楚怀涟马仔古力的奸计,被妻子秋横练毒害。
龙五暂时行踪飘忽,去向不定。
三湘武林盟主楚怀涟,跟三个嫡传弟子铁锁横江姬长发,五魁手万徳友,地虫严不平,师徒四人为了追寻前蒙元梁王达达路花宝藏,长期勾心斗角,处心积虑,基本上不过问三湘武林之事。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听他的,除了古力。
古力跟秋横练,挤走了龙五,争得了长沙府的好处,渐渐做大,已经不把楚怀涟放在眼里。所以,长沙府的实际控制人是古力跟秋横练。
当然,其中的一股山流,一狮一虎一孔雀师之学胡生威孔衣雀,依旧潜伏在湖广省,在暗处对古力和秋横练,虎视眈眈。
另一股山流,据说是护卫在龙五身边的,就是护花刀秦雾花,飞狐孟非。
湖广省北部,除了武昌府之外,大部分地区,被武当派牢牢控制。
武昌府童千鑫是大豪,但以做生意为主,有一定江湖势力。
武昌府为九省通衢,各方都有所涉猎。特别江南武林盟主凌起石,已经有意要把江南武林盟主驻锡之地,从南昌府迁往武昌府。
话说衡山地面,被衡山派掌控得滴水不漏,南方报应神不敢轻举妄动。
正好铁封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令千灯大师能够独善其身。
他本性恬淡,加入十方报应神以来,南方报应神一直没有建树。
靠着榨油坊的收入,勉强也能度日。所以,南方报应神从未开展过任何业务行动。千灯大师就是交代大家,闲暇之余,多多勤练武功就好了。
甚至,在绝密行动的所有规则以外,千灯大师也像锦衣卫那样,提出了风险评估和心理评估的建设意见。得到了俞相忘的首肯,决定在所有报应神里边推行实践。
雷震走近了,就闻到花生油的浓香,和茶籽油的淡寡。
古代的生活资料,没有后世丰富,因此,花生油是居家的主打,茶籽油勉强有人食用。
雷震看到唐六藏在念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方外恬静之地,我有五个小弟,亲投手足,不亦乐乎……”
雷震不懂金刚经,不知道他在胡诌瞎掰咧。
孙悟虚在一个高大的秋千架上荡秋千,朱十戒在躺椅里呼呼大睡。
沙弥陀干活,太阳照在他古铜色的脸上,淌满了汗水。他一向任劳任怨,不计个人得失。
龙小白和龙小黑在比划武功,竟然是韦陀掌。
雷震跟他俩有了共同语言,自己也上来献丑,比划了一番。
早已经睁开眼观看的唐六藏说,“你的实践经验少,因此下盘不稳,身形不定。你的内功不强,因此打中人就像挠痒痒。你的速度不够快,遇见了高手,你简直是送菜的,活不过第十回合。”
雷震惊讶道,“哎哟,你果然目光如炬。”
龙小白呵呵说道,“他是我们的老师傅。”
桂北和湖广南部,说人老师傅,是暗地里骂人是狗,唐六藏说,“你才是老师傅,你兄弟俩是老师傅,你全家都是老师傅。”
龙小白脸色变了,赶紧用双手堵住耳朵,说,“拜托了,你再叨念,我宁愿跳到小溪里淹死……”
唐六藏继续瞎掰掰,“跳呀,乌龟跳下去了,癞蛤蟆跳下去了,母猪也跳下去了,你怎么不跳,跳呀……”
雷震苦笑道,“看来你比我娘亲还厉害。”
唐六藏说,“你知道啥,这是修炼耐心的法门。我告诉你,以你的秉性很难有造化,除非。”
雷震感觉有意思,便问,“除非怎样?”
唐六藏说,“我指你一条出路吧。广东省丹霞山深处,有赤焰洞,洞主端木圆满,会地火功;湖广省武陵山深山,有玄冥垌,垌主章带福,会冰火脉。你学会这两样武功,两者相互调和,可以提高身法,洞察先机,对付一般角色,有事半功倍的神效。就是……”
雷震赶紧问,“就是什么?”
唐六藏说,“这两人臭名昭著,你若是没有恶名,根本无法与之结交,也就无缘地火功加冰火脉了。”
雷震说,“这个……”
唐六藏说,“佛教讲究是非善恶,因果循环,你若是能悟到其中的奥秘,说不准就能够达到地火功加冰火脉的目的。”
雷震说,“好深奥。”
唐六藏说,“你慢慢想吧,我继续念经了。阿默尼爆米花……”他又开始瞎几把自娱自乐了。
龙小白和龙小黑受不了,只好边打边朝山野那边跑去。孙悟虚也从秋千架上飘落,去追两人。
雷震看看没人理睬自己了,只好离开,顺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