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厉青直接反手一抓,立刻出声打断道: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咻——”的一声,才缓过来的酒馆老板直接给两根柔韧的血线身上开了两道口子,随即便被脚上失去束缚的迈克尔,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他还想疯狂的嚷嚷什么,却被一根不起眼的丝线卡住了咽喉,只能拼命的用手去抓挠,最后因为缺氧窒息晕了过去。
“我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变成怪物!我不要!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那我之前的努力,怀揣着希望努力活下去的意义究竟何在?!!!
难道像我们这种人注定不会被上帝所眷顾吗?!”
崩溃的酒保哭喊道,嘶吼痛哭的模样让迈克尔都不经有些同情起他来了。
他就像旧世界任星见过的一些人一样,他们本来都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直到手上沾染了一些禁忌的物品,最终都无一例外堕落消陨了。
“从你得到那所谓上帝恩赐的开始,你就连怎么死去都不是你所能掌控的了。
禁锢了其他人灵魂的你,终究也逃脱不了这个囚笼。
我现在可以给你个痛快,让你较为轻松的死去。”
厉青手中的小刀一璇,却始终没有飞出去夺走他的性命。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怪物!救救我!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会是这样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身上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虚弱的身体突然爆发,硬是推开了厉青,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来到墙角。
他眼中满是哀求的看向任星,嘴里不住的念叨道:
“救救我,我不想变成怪物!救救我!!!
我明明,我明明最开始只是想过得好一点,风风光光的回来混个好日子的!
就算是我的错,就算是我的错也不该让我变成怪物吧?!”
被推开的厉青也不生气,只是拂了拂衣袖,眼神轻蔑的看着对方的自诉。
因为一时虚荣的欲望,将自己和许多无辜人拖入深渊的家伙,居然还没有面对残酷结局的觉悟,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从始至终他在意的都不是所剩无几的时间,也不是对方注定死亡的结局,而是任星的举动。
任星可不是做无用功的家伙,他仅凭两张资料都可以轻易判断出东西,任星翻阅那么久的资料,真的就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你不会滥做无用功的,对吧?’
“我来吧,时间不多了。”
任星语意不明的说道,他的话成功让厉青停下,当起了看客。
“救,救,我……我不要,当怪物,我不想……”
恐怖的脸上是不仅是酒保个人的哀求,也是那无数被禁锢灵魂对任星的哀求,黑色的宽刃从他的腰间抽出,金色的线条在此刻异常显眼,就像夜空中的繁星一般微亮却不耀眼。
“如你所愿。”
轻到仿佛听不见的声音从任星略微开合的嘴里传出,朴实无华的一刀在空中挥出,带着些许淡金色光芒的刀锋掠过,穿透那苍白虚弱的肉体,直击灵魂。
一种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从最深处慢慢涌出,那些扭曲的面孔一点点变得祥和平静,得到洗涤的透明灵魂成功被解放。
就连痛苦崩溃的酒保,仿佛也被度化了一般,那双无神的瞳孔一点点睁大,倒映出空气中不存在的破碎星光。
眼前模糊的身影就像是神明一般,将他身上的痛苦和异变皆尽消除,一扫而空。
‘这样死去……好像也不错……’
他缓缓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一般,梦回了许多年前和朋友在树下玩耍的儿童时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纯真笑容。
“谢谢……”
酒保的嘴一开一合,无声的将自己的感激送了出去,最终心满意足的死去。
明明生命体征已经消失,却比先前那副苍白恐怖的模样多了些许生气。
“希望你能得到光明女神的救赎。”
迈克尔在胸口做了个祈祷手势,为眼前人的死亡做了个简单的祷告。
虽然他不喜欢对方,但为了亡者祷告祈求神明接引是每一位信徒应当做的。
任星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往一旁的墙壁走去,轻轻倚靠在尸体旁像是等待着什么。
到了这一步,哪怕他想救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淡金色的光芒,治疗方法中有提到教会吧?再结合之前调查到的部分信息,基本可以确定小星星和教会的密切关联了……
而且,这一招属于净化分类的,也就是说,他的天赋并不属于攻击类型的,反而更趋向于平衡辅助,而且还是高级的术,不然也没办法直接驱散那小子积压那么久的负面效果,没有让其进一步扩大异变,甚至直接保存了完整的尸体……’
隐藏在暗处的厉青脑中下意识调出这些信息分析,就在他准备继续想下去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他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头,感觉眼前的世界有点模糊,就连漆黑的瞳孔也不由自主的涣散了些。
“为什么要去想这些呢?坦然的接受这一切馈赠不就好了……”
合上的眼睛重新睁开,厉青的表情茫然了一下,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想到:
‘这个等级就能越过肉体破灭精神,真是不错的天赋啊,可要做到这一切可是很消耗精神和体力的,也就是说……
这个时候的小星星,可能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啊……’
漆黑的眼睛在本就有些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更加诡谲,奇怪的情绪暗中翻涌,疯狂的想法在大脑中膨胀,诱使他朝着任星走去。
“到死都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幸运儿呢。”
慢悠悠踱步走出的厉青瞥了一眼完全没了生机的尸体,然后笑着对任星道:
“小星星,你现在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哦?”
厉青如往常一般,步伐轻快的走着,没有刻意隐藏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只是他贴在身侧的左手悄无声息的翻出了一把刀,携着静谧的杀意向着任星靠近。
原本准备收拾跑路的迈克尔突然发现他们奇怪的举动,刚想开口,一道一闪而逝的刀光从眼前飘过。
‘那是?!’
他的视线立马落在了厉青身上,敏锐察觉到来源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第六感告诉他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在这会儿的相处中他也感觉到了任星和厉青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他想的什么兄弟,甚至可能不是合作的队友那么简单。
毕竟,正常人谁会毫无征兆的将到伸向队友呢?
“还行,不至于狼狈到立马趴下。”
任星抬起头,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棕褐色的瞳孔模糊的倒映着任星淡笑的面孔。
“这么大费周章的杀他不嫌麻烦吗?
既然救不了为何不让我直接给他个痛快,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值得拯救的家伙吧?
毕竟这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再怎么做也没办法改变。”
厉青说道这,还转头俏皮的对着迈克尔眨了眨眼笑道:
“就连他口中的神也没法救他,还得小星星你来代替呢。
不过你的消耗看起来有点大哦,要不要我拉你起来?”
厉青坦然的伸出右手,之前被微微划伤的左手微微背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优雅的绅士一般,除了外貌有些稚嫩,其他都很相像。
“还行,我没那么脆弱。”
虽然这么说着,但任星还是抬起了没有受伤的右手,他整个人因为消耗过度而有些身体发软,更何况刚刚折断自己手腕的痛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缓过来的。
“不过,以小星星现在的状态,如果我是敌人的话可就麻烦喽。”
厉青笑着拉起对方靠着墙的身子,语气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且还是在这种你疲惫受伤的情况下,只要再多几个这种人,那要对付你可就没那么苦难了。”
他的左手不知何时伸到了前面,距离任星的小腹不过咫尺间,只要他想,便可以立马轻松的控制任星,让对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那可不一定,如果敌人仅凭一个示弱的信号就来判断对手状态的话,是很有可能会被反杀的。”
任星沉着冷静的说道,他的那只伤手直接抓住了厉青那只蠢蠢欲动的手,两个人此刻的样子也看起来怪极了。
毕竟一边是厉青拉着任星的手将对方扶起,一边则是任星抓着对方的手腕,整个画面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如果他们两人的话语中没有那么多暗示和针锋相对的话。
“那还真是小看你了啊,小星星,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是敌人的话,这确实值得一试哦。
不过,你为什么不让他去等他的神明来救呢?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比肩神明?”
厉青的话有些锋锐,像是在故意刁难对方一样,同时他的手继续向前移动,并开始暗暗发力,和任星做无声的角斗。
“不,我从来不觉得谁更高一等,如果神救不了人,那人为什么不尝试自救呢?
做点什么总比徒劳等死要好,同理,这次的行为也不过是我的一个实验罢了,看看自己的方法有没有用。
况且,我们并不是敌人,而是队友,不是么?
倚靠队友,也不妨是个不错的选择。”
任星冷静的回答着厉青的问题,尽管他刚骨折过的手腕痛得让他无法呼吸,但这并不妨碍他回答厉青的话,哪怕在他看来,厉青不会理解的。
那种面对失败,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爬起的感觉。
恐怕也很难明白,那种和别人合作的感觉。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对方就是因为被“同伴”追杀才进了那个副本。
“确实,尝试去做要比嘴上说说好多了,这就是为什么人类能不断繁衍生息,而那些神却在愚蠢的走向消亡。”
厉青不知作何感想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最后提前放开了左手使的力,放弃这场暗地里的斗争,抽回了有些酸痛的手。
原本包扎好的白色绷带上出现星星点点的血迹,从被划开的衣服缝隙处漏出,一点点溢散开来,染红了些许绷带。
“不过小星星,你最好清楚:
把握得当的善良是优点,恰到好处的共情也是一种美德。
我欣赏你仍能有这种优点,但我也希望你能有为此付出代价的觉悟。
毕竟到死都没悔悟的模样可真是太糟糕狼狈了。
选择做自己所认为正确有意义的事情,并付出相应对等的代价,这很合理且有意义的。
不要让我失望啊,任星。”
厉青退开了几步,将原本的小刀收起,对任星露出了一个毫无威胁的笑容。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不是愚蠢,而是勇气吧。
真期待你的未来啊,是荣誉加身,光芒万丈,还是失去初心,死无全尸的结局呢?
真是让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啊,可惜……’
他信步走过迈克尔身旁,然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对方肩,毫无底线的让对方把人带走。
“辛苦你啦,大叔,不过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哦,要是被埋在这下面,我可帮不了你们。”
他笑着说道,没有丝毫帮忙的想法。
至于死去的尸体,他更不会去管了。
毕竟这个屑就连任星都扔在原地,搞完事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可他走了几步突然一愣,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任星会将自毁时间设置成三十分钟。
因为赶过来到结束战斗的时间绝对会在三十分钟内,就算遇到了什么不可力敌的陷阱和敌人,只要能拖延时间,坍塌的地下囚笼就会打破敌人的攻势,从而摆脱逃走。
“我来吧,你还是别强撑了。”
迈克尔扛着酒馆老板,看着一旁准备为酒保收尸的任星,下意识想要帮忙道。
任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然后掏出系统背包反手把尸体装了进去,看得迈克尔目瞪口呆。
“走吧,这里要塌了。”
看着不断颤动的墙壁和漏下来了沙石,任星跺了跺脚,强行支撑有些发软无力的双腿,带着迈克尔赶忙出去了。
虽然把尸体草草装进系统背包有些不尊重,但这也是不得已的情况。
有一瞬间他也在想,如果他们没有介入这件事,而是在遇到袭击的时候就带着人立马撤走呢?
那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也不用担心之后可能到来的麻烦。
但厉青的话却给了他一些启发。
早已注定的结局,不会被改变,该到来的事情,也不会被阻止,可是如果被阻止了呢?或许那也是“该来的”。
或许,他们介入这件事就是命运吧……
等他们出来,回到酒馆都已经十一点多了,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进去,过了这么久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们,毕竟连他们都搞不定的话,那剩下的人只能考虑收拾东西逃跑了。
“哈喽各位,有没有想我们啊?”
厉青轻松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迈克尔和任星。
至于酒馆老板,被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关起来,当然,厉青没忘记给对方塞安眠药,让他安静的睡一会儿。
“幸好你们回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呸呸呸,别乱说话!”
面对迎上来的同伴,迈克尔赶忙说道,阻止了对方的话。
“唉,饿死了,你们吃了吗?”
厉青一坐下来就佯装熟络的问道,他就像是寻常聊天一样,聊天的同时,还手脚麻利的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了几块压缩饼干和熟制熏肉,就着饮用水吃了起来。
任星也默不作声的掏出食物吃着,只不过他需要很小心的使用左手。
他默默看着厉青巧妙的将话题引导成晚上住宿分配问题,感觉没自己什么事情,干脆一边听一边解决晚饭。
就在他拿起水袋打算喝下最后一口解决晚饭时,突然看见了一张方方正正的棕色药膏贴,看起来像是一些中药铺卖的“正骨贴”。
而这些东西一般都是药理方向发展的玩家制作的,在霖雾城的部分店铺有售卖。
任星拧着眉看了一下厉青,他想不通厉青是什么时候放过来的。
不过,想起自己之前走路上发现口袋里少了一张总结报告单的时候,他也该预料到了厉青那不逊的技术。
“天色不早了,那我们就各自休息吧。”
厉青笑吟吟的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对着迈克尔的同伴笑道:
“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恐怕我们就栽了。”
发话的不是迈克尔,而是先前被厉青随手救下的几个人之一。
在厉青把话题引导到谁在楼下守夜的时候,他和一个人主动站出来了,并表示不放心可以再安排两个人轮班,防止出意外。
“走吧,小星星。”
厉青喊了一声任星,径直走到后门旁的楼梯口处,招呼了一声便
踩着“嘎吱嘎吱”的木梯上了楼,不一会儿便没了影。
而作为雇主的布鲁斯一家,也跟在任星后面上了楼。
先前他们交谈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楼上的搜索结果说了出来,大概确定能住下的人后,简单安排一下房间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当然,这里面还有厉青先前一系列恐吓的作用在里面,不然现在能上楼睡的只有布鲁斯一家。
简单的把床铺翻过来收拾了一下,任星便直接躺在床上,阖目休息。
厉青看着任星的举动,有样学样的做了,然后关了灯。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能休息一分钟是一分钟。
…………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一道熟悉带感的音乐响起,一只手立马摁上了手机,下意识的关闭脑钟想要把它扔出去,声音戛然而止的刹那,黑暗中那双漆黑的双眼也瞬间睁开,双目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而侧过头看向不远处已经空了的床铺,厉青简单拍了拍身上的衣褶,迅速却悄无声息来到了那张床边,将手放在了床上。
一点点余温正快速从手中流逝,厉青看了眼虚掩着的门,下意识开始思考任星离开了几分钟。
不过他没有细想,而是走了出去并同样轻轻带上了门,像只灵巧的猫一样控制着自己脚步力量,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下楼来到后门。
原本被锁好的后门也被虚掩带关上,厉青看了一眼远处大厅隐约能看到的光亮,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这个夜晚格外的漆黑,就连月光都没怎么分享给厉青,为他照亮前行的路,不过好在黑暗对于他来讲早已适应,大概是“天黑请闭眼”技能造成的影响,甚至让他有些亲切舒适。
“哎……出来了。”
出门走了一段路后,他才伸着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打开了那扇被锁着的门。
门框很牢固,整个屋内干燥又安静,关上门后便只剩下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厉青掏出手机和一盒火柴,轻轻划拉一下便点亮了面前桌上的蜡油灯,积满灰尘的白蜡上,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会被这间屋子的黑暗吞没。
积灰的桌椅被厉青随手掏了块布擦了擦,明灭不定的蜡烛灯光延伸到最后的地方恰巧有个人,身上缠满了绳子被死死束缚着,只剩下粗喘的呼吸声证明他活着。
厉青也不说话,只是点开了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被黑暗包裹的房间静谧的吓人,直到最后连那粗喘的呼吸声都停止了。
“你醒了。”
没有刻意控制的音量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异常明显,厉青依旧看着手机,头也没抬的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别说声音,就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突然停止的呼吸太明显了,就算随便换个人也能察觉到你醒了。”
他终于放下了手机,抬起头看向那一脸惊恐愤恨的酒馆老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