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自两百年前战争结束以来,还未朝代更迭。如今,依然是荀朝,是王家的天下,在位的正是扩全帝。
扩全帝五年十一月,这是个比往常都寒冷的冬季,在距都城遏离较近的郊区发生了离奇的瘟疫,也就是灵界说的病毒。
一开始,这种瘟疫因症状不明显不被人注意,以前瘟疫在人界也是发生过的,所以扩全帝只是命医生去诊治,除此之外,并没有采取更多的措施。
谁料这病传染性极强,两个月之内已经传遍了整个荀朝,死亡人数迅速破千,连派出去的御医,也有两位死于这场传染,人界又苦苦撑了一个月,眼看情况没有好转,神界得知了此事,便告知灵界,要求玄女去人界救援。
形势难以控制,遏离毕竟在天子脚下,朝臣们人人自危,便建议扩全帝将遏离城保护起来,于是扩全帝命人设了一道屏障,彻底将遏离与外界隔开。御医一直为达官贵人医治,意志薄弱,养成了权衡利弊的习惯和贪生怕死的禀性,考虑到一旦离开遏离城就回不来了,竟没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愿意离开遏离去医治病人。
就这样,造成了城内歌舞升平,城外生灵涂炭的可怕场景。瘟疫的发源地—遏离郊区,住着一户三口许氏人家。许老原是朝堂大臣,因心脏不好回家休养,却不料赶上瘟疫,还没来得及回遏离,就被屏障隔离在了这里。许老的妻子早年被封了诰命。他们有一子名许旻郘,善骑射,通经史,刚过了二十二周岁。
这段时间瘟疫肆虐,又赶上这年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常物资极度匮乏,已有半数家庭沦落到在外乞讨的地步。更有甚者,拖家带口一路乞讨逃往江南,但或因传染瘟疫,或因讨不上饭,这附近几公里以内都已尸横遍野,饿殍无数。
许老附近的几户人家几天前就彻底断粮了,许老说服家里人,匀出剩余不多的食物给邻居分一些,邻居们感恩戴德。这日,邻居家张妈妈又来叩门了。
许老家的小厮开的门:“张妈妈”
张妈妈红着眼,难为情的说:“我,欸,你看,我们家又没吃的了,你们能不能再给我们匀些。”
小厮:“张妈妈,我们也快没有了,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啊,这,真的没办法帮你们了。”
张妈妈快哭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向里屋喊道:“求求许阁老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救救我的性命吧,我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上饭了。”
小厮着急的去拉张妈妈:“张妈妈,您赶紧起来”劝不动这个老人家,小厮自己也跪了下来:“张妈妈,您别这样,您先起来。”
许老在屋内听到了外面的争执,出来问缘由,看到了这一幕,长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夫人去厨房拿仅剩的两把菜送出去。
夫人有些不情愿:“老爷,我们也快没了。”
许老只是催夫人去拿。夫人拗不过只好去厨房拿了两把蔬菜交给了张妈妈。张妈妈谢过两人后,喜极而泣的离开了。
夫人对眼下的境况很是担心:“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许老安慰道;“我已经把除了尔练以外的小厮奴仆们都遣散了,现下我们就四个人,地窖里我还藏了些食物,还能坚持半个月。”
夫人:“那半个月之后呢?”
许老:“你放心,我已经托人给郑毅带了信,他会派人送食粮过来,到时候别说是我们,这里还活着的人就都有希望了。”
夫人红了眼眶,半晌倾吐了一句话;“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催你这么早回来养病,要是我们也保不住命...”
许老没等夫人说完,便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胡说。”
夫人依偎在许老怀里,眼泪落了下来。
南方的郑毅在收到许老加急的信件后,立刻率领了一部分军队装了满车的食粮,快马加鞭赶往遏离。
许老家里还有余粮帮助邻居的事情在附近地区传遍了。许多人过来叩门讨饭,但这几日许家大门紧闭,无论怎么敲门如何哀求,都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此时许老也是没有多少粮食了,虽然亲身感受瘟疫带来的生存困境,亲眼所见百姓的哀苦,但为自己活命起见,断断不能再帮助他们了。
许老的儿子,许旻郘。他每天都会去附近的山上砍柴,顺便寻一些能吃的草药,他虽不懂草药,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瘟疫有了不少的经验,知道无论什么植物,用滚烫的水煮过后,基本都可以食用了,即使是有毒性,也会减弱很多。最近,他每天回家的时候都能看见门口有人叩门,就知道又是来讨饭的,无奈之下,他只好绕到后面翻墙回家。
这天,他一大早带着小厮又去了山上。
而许老的故交郑毅正带领着军队加速赶过来,在距遏离郊区仅剩半个时辰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他的下属们,一个个疲于奔波,还要打起精神跟路上的散兵游勇周旋较量,不禁心疼了起来。他命令军队:“原地休息!”
可郑毅并不知道,他这一休息,却错过了救好友命的机会。
许老的乐善好施,口口相传。
邻里百姓心地善良,又听说许老是朝中大员,因而虽然很想得到许老的帮助,但讨食不得,也只好作罢。
可那一片的散兵游勇,就不那么善良了。本就一直在刀尖上讨生活,一遇到大灾小灾的,便如强盗一般劫掠附近的人家。
如今碰上瘟疫这事,更顾不得死活了,他们弹尽粮绝后,已将自己的马都吃了。这日又提着刀闯入了许老附近的村子,威逼利诱之下,一个村民一边说许老家里富得流油,一边哀求这些强盗饶他一命。
若换做平时,即使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是绝对不敢对朝中大臣下手的。但如今生死只隔一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们逼着这个村民带路,一行人来到了许老门前。
村民叩许老家的大门,佯装哀求,可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带头的叫大勇,他抓着村民的衣领,威胁他。
“快点让他开门,不然你就给我们当食物吧”
“对,让他开门,不然我们就吃了你”其他的人统统附和道。
许老刚刚从家旁边的地窖里出来,双手拿着食物,还有仅剩的最后一坛酒,这酒是为了招待老友郑毅的,他算了时间,郑毅这两天应该就会到了。等他来了,这里的人们就有救了,许老满心欢喜的想着。
他低着头往家走,没有注意到寻衅滋事的一伙强盗已经守在了门口。
那个村民正满头大干,左右为难。一个眼尖看见了许老,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叫了起来
“他,他就是许阁老,你们看他还拿着吃食!”
这群饿狼放开了这个村民,一窝蜂扑向了许老。
待许老看见他们的时候,已经无处可躲。
许老见他们来势汹汹,权宜之下,便将食物和酒放在地上,举起了双手:“都拿走吧,都给你们。”
大勇拿起食物和酒,上下打量着许老:“还有食物吗?”
许老咬咬牙,想着保命要紧,用手指了指地窖的方向:“有,那边的地窖里还有。”
大勇给跟着他的人递了个眼神,他们往地窖方向去了。
“老头,我们也不为难你,你把食物都拿出来,不要你命”
许老:“是是,地窖里的你们可以都拿走。”
不过一会儿,那些强盗抱着为数不多的食物从地窖里出来了:“老大,就这么点儿。”
大勇很不满意,问许老:“你家呢?”
许老赶忙说:“家里真的没有了,这我才出来从地窖里取的。”
大勇不相信:“家里没有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转头带着人就往许老家门口走去。许老一想起妻子还在家中,就不管不顾的从后面拦腰抱住大勇,大喊着:“夫人,快跑啊。”
大勇毫不费力的挣脱了许老,到了门口,和他弟兄们几脚便踹开了大门,径直闯了进去。
许老又一次扑上去想拦住大勇,却被大勇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夫人听到动静从屋内跑了出来,看到这帮人来者不善,手里都提着刀,顿时心里明白了一二。转头看到了倒在一边的许老,要冲过去扶,却被大勇带人拦住了。
夫人虽年近四十,但风姿绰约,面容精致,看着竟像二十出头的岁数,着一身青色素衣,更显优雅。
这些常年游荡在外的粗粝之人,何时见过这种不沾俗世的高贵夫人。一个个都色眯眯的打量着她的身体。
许老踉跄着站了起来,对夫人说;“快跑!”
夫人向后退了两步,犹豫的看着许老
许老跺着脚:“快走啊!”
夫人往屋内跑去,紧紧关上了屋门。
大勇和他弟兄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娘们有意思啊”
“可不是嘛,她以为跑到屋里,我们就抓不到她了吗?”
许老哀求道:“小兄弟,我跟你无冤无仇,食物都给你了,你放了我夫人可好?”
大勇冷笑的看着他;“无冤无仇?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看看遏离都是怎么保护你们这些狗官的,我今天偏要让我的弟兄们尝尝鲜。”说着便带着弟兄往夫人的屋内冲去。许老情急之下,也不顾后果了拿起旁边瓢盆砸向了大勇,大勇一脚踹开了许老,捡起地上的瓢盆狠劲砸向了许老的头。
大勇一脚踹开了夫人的屋门,又派人将满脸是血的许老拖进了屋。这些畜生一拥而上撕去了夫人的衣服,大勇还在一旁笑道:“排队,一个个来。”
“大哥,你先来吧。”
“哈哈哈哈,好!”
大勇撸起袖子带着狰笑走向了夫人,她被其他人死死抓着,手被反绑在了榻上,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几分钟后,大勇满足的起身。就这样,堂堂荀朝的诰命夫人被地痞流氓轮奸了。而这位朝臣大员被人踩在脚底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夫人受辱,却不能施救,急火攻心之下,一命呜呼了。
发泄过后,他们一抢而空许老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夫人的手镯配饰。大笑着离开了许家:“好久没像今天这么带劲了,玩地舒服!”
夫人已是赤身裸体,使出仅剩的那点力气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被绑着的双手,她又愤怒又羞愧,看着爱护他半生的男人满脸血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她终于放声嚎哭了出来。那哭声惊天动地,无比凄惨。
无论何时,贫困或者富有,平静或是战争。人们对于这种热闹,都是极爱看的。
大勇一行人在屋内凌辱许老及夫人的时候,这些平时受惠于许老一家的村民就只是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看热闹。大勇一行人出来的时候,他们立刻散开躲了起来。待这伙强盗走远后,村民们又都围了上来,直听到夫人激烈的哭号声,仿佛唤醒了他们的良知,才悻悻走开。这声音凄惨决裂,像极了失去伴侣的母狼。
张妈妈一直在隔壁听着动静,捂着嘴,泪水蒙了眼睛,可怜她是个寡妇,家里没有能出力的男丁,纵然气得咬牙也于事无补,无法报还救命之恩。
听到哭声后,她双腿发软,缓缓走了出来,向许老屋内踱去,这短短一路,却好似有千斤重担拖着她的脚。
她进了屋子,看到许老倒在血泊里,又看到窗户边床榻上被反绑着的一丝不挂的夫人,惊恐地捂住了嘴,她叫了几声夫人,见没有动静,便乍着胆子去试脉搏。原来,在哭喊了两声后,夫人便咬舌自尽了。
即使在被凌辱的时候,她也从未放弃过求生的意志,还幻想着至少下半生还能与夫相伴。但当亲眼看到丈夫死后,她彻底没了活着的指望,选择了极端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树几乎已经被砍完了,许旻郘和小厮只砍到了少量的木柴。草药也几乎没有了,他们在山上足足逗留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更多需要的东西,便背起木柴回家了。
许旻郘一路往家走去,觉得这些村民的眼神都很奇怪,他注意跟他们对视了一下,发现不是躲避就是怜悯,心生疑窦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他看到家门开着,心里蓦地一惊,直觉告诉他出事了,他从开着的大门一路跑到屋内,小厮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
许旻郘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扶着门,仰着头,嘴大张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却哭不出一点声音。约莫半分钟后,他晕厥了过去。
同时赶到的还有郑毅,他和他的军队休整了半个时辰后,来应老朋友的约。等着他的,却是两具残败不堪的尸体和他们的独子。
此时,风乍起,百年大树几乎被吹得弯了腰,呼呼的吼叫声分明是在提醒人们,寒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