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林家长孙娶妻,按规矩本要如同所有贵室家族一般,摆宴三天三夜。但如今人界出了事,玄女与林将军便没了继续摆宴的心思,即向来宾道歉,请大家后两日不必来叨扰了,众人再次道喜后,便陆续散去了。
林青虽心生不满,但看着祖父祖母面色沉重,想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再多问,默许了长辈对自己婚礼的安排。
林青的母亲柳姒在玄女和大将军回屋之后,拍着桌子嘟哝道:“别人家都是摆三天宴,偏偏我家孩子仪式这么简单,难道是因为以前被那魔族女子纠缠过?那好歹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子,怎么能这么敷衍。”
林图赶忙看了看周围,抓着柳姒的胳膊责备她:“你小点声!人界出事了才临时做了如今的安排。”
柳姒甩开了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袖,哼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一边又提高了分贝;“到底是因为人界有事,还是因为我儿不受待见,谁看不出来”
正在此时,太子走上前来与林图将军告别,林图摇了摇头,对太子说;“太子今日可吃好喝好了?”
太子微微一笑,客气的说:“多谢款待。”
林图提议要送一送太子,两人往大门口走的功夫,林图小声问太子:“太子对人界的事怎么看?”
太子略思考了一下;“此事我也是才知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太子看林图一脸沉重的样子,旋即安慰道“老太太去人间,想必不会有事的,将军不必多虑。”林图点点头,太子作了一揖,便离开了林家。
灵界的基建很是特别,房子和街道的视觉感官都如同海市蜃楼,在地面上走路,也像是陷在了棉花里,但好在这里的精灵们体积很轻,在这里生活刚刚好,并无不适感。
林家宅邸距离皇宫很近,这一路到了晚上便没有什么人了,太子一人走在这里,眉头深锁,时不时的长叹口气。侍从轻风早早站在皇宫门口在等太子了。见太子走近,赶忙过来为太子披上了风衣;“太子,今日林公子的婚宴如何?”
太子若有所思的随口回了句:“嗯”
轻风:“您有心事?”
太子:“人界的事情父王那边怎么说?”
轻风:“现在还没有定论,说是等玄女娘娘去人间查呢。”
太子没有接话,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在偌大的皇宫里。
太子紧了紧衣领,几滴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太子看着手背,轻风拭了拭自己的脸,抹了一手的黑水,惊颚的看着太子:“太子,这...”,太子叹了口气:“下黑雨了。”
这时,另一个侍卫打了一把伞跑过来:“太子,悦姬小主叫您去她那儿用夜宵”
太子还在盯着天空发愣,侍卫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见太子不声不响的往正殿跑去,轻风打着伞在后面追太子:“您把伞打上。”太子摆摆手:“你们用吧,别跟着我了。”另一个侍卫问:“那悦姬小主那边...”太子停下了脚步,转头说:“你跟她说早点休息吧,我今晚睡书房。”传话的侍卫为难的看着太子走远,自己又没伞,眼见黑雨越下越大,他只能找个地方先避雨,便向屋檐下跑去。
太子一路跑到正殿门口,被门口的侍卫拦下:“太子殿下,王上在与袁外长,白修撰议事。”袁外长管理着外交阁,负责灵界与各界的外交,白修撰掌管着文史库,负责整理历史,编撰文集。太子点点头,让侍卫进去通报一声,自己则站在檐下等候。
不过一会儿,袁外长与白修撰一前一后出来了,看到他都躬了躬腰:“太子殿下”“殿下”这样打了招呼,太子点点头,也作了称呼:“白老,袁老”。见二人走远,太子进了正殿,门口的侍卫将门轻掩住。
太子刘书向王上简单行了屈膝礼
“父王”
“你来了”王上站在窗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起来吧。”
太子起身“下黑雨了”
王上:“是啊,上次下黑雨的时候,为父才五岁,过了大半年,三界便大战了,还殃及了人界的无数黎民百姓。”
太子担忧的看着王上:“父王认为,这次黑雨是大战的征兆?”
王上转过身来,看着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踌躇了一下:“儿臣认为,虽不得不防,但也不必惊慌失措,如今局势稳定,只要谨慎维持这种平衡就好。”
王上长叹了一口气:“人界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死了三千多人,重伤也已然破万了。”
太子暗暗心惊,他本以为人界只是普通的洪水旱灾一类的,不过这次比过去严重些罢了,但听父王的口气,恐怕不是寻常的灾难。
他问父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上坐了下来,也让太子坐下。看了他两秒之后说:“病毒”
太子旋即沉默了下来。若是病毒,那就麻烦的多,怪不得玄女要去一趟人界,没有外界的资助,人类很难短期内从这样的重创中恢复过来。玄女法力高强,又因三界大战的时候在人界出过力,在那里生活长达三十年,对人界最为熟悉。加之玄女是神界出身,又代表了神界关心人类命运的立场,她的解毒方法也是层出不穷。可是说起病毒,齐家最擅制毒,太子顿觉额头一片汗,真是不敢再往下想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
王上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有这样的怀疑很正常,恐怕神界也在怀疑了。”
太子:“神界怀疑什么?怀疑我们倒戈?”
王上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两口:“那倒不至于。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时,门口有侍卫通传:“王上,玄女娘娘和林家二小姐接来了。”
王上对太子说:“你先回去吧。”
太子起身应了声,刚准备退下,王上又叫住了他:“你有空多去悦姬那儿走动走动,她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有见地的姑娘,别冷落了才好。”
太子虽毕恭毕敬的回了句:“是,儿臣知道了。”但眉间已然蹙了起来。
悦姬是灵界一普通商户的女儿,但天资聪颖,五岁能背诗文,七岁能推演算卦,十二岁已熟读文史刑经,十七岁便已考进了文史库。成为进入文史库年纪最小的女官。王上见了她一面之后,见其天文地理,古今历史,哲学政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感叹她是个人才,随即就指婚,让她嫁给太子做了侧室。王上私心希望这样的人才,能辅佐太子在未来动荡的局势中保住灵界。
太子有两位侧室,另一位是葵姬,葵姬是伺候太子生活的上等奴隶,年龄过了十九岁,王上去了葵姬的奴籍,本要将其与一位少将军婚配。可葵姬心里只有太子,便当场拒绝了王上,王上大怒,要将葵姬贬为下等奴隶。太子见状,于心不忍,便假意也倾心于葵姬,这才从虎口中救下葵姬,纳了葵姬为侧室。葵姬外柔内刚,又不喜争风吃醋,深受太子信赖,但那种信赖,有从小玩到大的情分,有朝夕相处的亲情,但却与男女之爱无关。
太子是有些反感悦姬的,他认为她虽有才华,却极爱卖弄。出身一般却心高气傲,喜欢争风吃醋,稍有不高兴便给太子甩脸色。太子也是个强势之人,两个强势之人生活在一起是很难相容的,太子渐渐的,便不再去悦姬宫里了。
太子远远的看见玄女和林凌走了过来,便屈膝向玄女请了安,林凌也屈膝给太子请了安,彼此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点点头,玄女和林凌去了正殿,太子回了自己的寝殿。
黑雨还是照旧下着,不但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了。葵姬打着伞,心事重重的在皇宫里漫步,在正殿前的屋檐下看见了悦姬宫里的小侍卫,云凡。见他缩着脖子蹲在檐下,身上已湿透了,冻得直打颤。葵姬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侍女豆豆打着伞站到了云凡身边。云凡抬头看到了葵姬,立刻跪了下来,由于突然看到葵姬有点紧张,跪得太用力,磕到了膝盖,表情狰狞了一下。葵姬赶忙让豆豆扶起云凡,问他这么大雨,在这里做什么。云凡咬着苍白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说:“悦姬小主请殿下过去,可是殿下...”后面的话,即使云凡不说,葵姬也知道了。这几个月太子都没往悦姬宫里去过了,半个月前来过自己的宫里,第二天碰见悦姬,便被冷言冷语嘲讽了一番,只是自己没与她计较罢了。悦姬那脾气,只怕是云凡不敢去回话了。
葵姬笑了笑:“云凡,下黑雨了,局势可能又要开始动荡了,太子忙,想必悦姬姐姐也能理解。你赶紧回去吧。”说着叮嘱豆豆将伞借予云凡。云凡谢过恩之后,打着伞往悦姬宫里回话去了,
葵姬与豆豆同打一把伞走在雨中。豆豆问葵姬:“主子,您不怕悦姬生气惩罚云凡吗?”葵姬淡淡的一笑:“先不说她悦姬住着的是太子赠予的宫殿,能不能平白无故惩罚侍卫。就算她脾气再大,再仰仗王上的看重,她今天也不会闹。”豆豆疑惑的问原因。葵姬说:“今天下黑雨了,朝局若动荡,以悦姬忧国忧民的性子,只怕到时候殿下想过去要她侍寝,她都没空呢。”又感慨道:“还好她还有文史库的职务,不然太子三个月不去,她不得隔三岔五的耍手段。”
豆豆笑道:“不管怎样,殿下最看重的还是您,任凭她耍什么手段,都代替不了您。”
葵姬不置可否,她一直都知道太子当年纳自己,根本就是不忍自己受苦,他对她真的只是亲情,从来没有爱情掺杂在其中。现下王上又在议太子的婚事了,这次要娶,娶回来的就是正室太子妃了。听说候选的那几家全部都出身于开国大族,贵府家的小姐怕是比那悦姬要难相处得多。这些事,豆豆又怎么会懂呢,她长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葵姬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太子已然站在了面前,她回顾了一下四周,只顾着想心事,不知不觉却走到了静心湖。她行了屈膝礼:“妾给殿下请安,殿下安好。”
太子:“免了,下着雨,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葵姬:“想着散散步,没注意就走到这儿了”
太子语气里带着点责备:“怎么总是唉声叹气的?”
葵姬:“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去悦姬姐姐宫里了。”
太子:“最近不得空。”
葵姬没有再说话,只是与太子并肩站着,过了好一会儿,太子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便使唤豆豆将葵姬送回去。
葵姬走了两步,回头深情地看着太子的背影,又神情落寞的转过身,往自己宫里走去。
太子孑然一人站在静心湖畔,一袭长衣被风吹得微扬。他想起了林凌,他对她有意,却从没机会问过她的想法,不知父王会不会将她许配给自己。但想起这场黑雨,以及之后无数个再难入眠的夜晚,他又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四界将要遭受的危机,想到这里,他眉头便深锁了起来,仿佛带着无限的烦忧和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