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祈福大典真是亲民得紧,这架势怕不是全城的人都来了吧!这还祈什么福啊,起个身儿都费劲,大婶,扶归扶,您小点儿劲儿成不?”莲生半回过头龇牙咧嘴地抱怨。
我同情地望着无视莲生的大妈置若罔闻地扶着,从我这个角度看,莲生的腰都快被压弯了。
我正想玩笑两句,不想身后人群蓦地一涌,我一踉跄,下意识抬手扶住前面素依的腰,随着人群前行几步,待站定后,回头只能望得着莲生的小半个额头了。
“喂,还不把你的手拿开,要扶扶莲生去!”素依甚无语地白我一眼。
我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的胳膊仍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我心生挪揄,面上露出无辜之态,“这不离的远,想扶都扶不上嘛!再说,若不是你那日作梗,害我拉了两日肚子,今日何至于手软脚软到需要扶人的地步。”
素依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望我,“哦?如此说来,倒成我的不是了?”她的脸颊几乎要挨到我的下巴,连带着发丝扫过我的脖颈,细小的酥麻像电流一般掠过心脏漫遍全身。
正当此时,从祭台方向突兀地传来一声鼓响,骚动的人群瞬间冲着祭台此起彼伏地跪在地上,我望向祭台,这一望才发现我们离祭台略远,费劲儿挤了老半天还尚在三里开外。
莲生左闪右避、小心翼翼地避开拥挤的脑袋,直奔我与素依而来,“这怎么都跪下了?接下来咱们怎么着啊?”待站定后,莲生脸上的笑越来越僵,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俩一番,最后目光定在素依腰上,“你俩这又是要怎么着啊?”
素依挣一下,我也顺势退开半步,强做若无其事道:“这不方才人多挤嘛。”
莲生左右望望,忽又笑开,“是挺挤的啊,说正事儿,这热闹咱们凑还是不凑啊?”
我望望祭台,“方才穷极目力都只能见着一片又一片的后脑勺,现在能清清楚楚地望见祭台,不凑岂不可惜!”
莲生顿一下,再顿一下,斟酌道:“你有没有想过……祭台上望我们也是清清楚楚的。”
“……”我顿时语塞。
“隐身诀。”素依沉吟道。
“对呀!”莲生用扇头击一下掌心,欣赏地望着素依,“这个法子真好,真好……”
“好你还不快隐,”我隔在他与素依之间,“怎么,一会儿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变活人不成?”语毕,我先行隐去。
三声鼓后,人们都敬畏地跪着,想那天帝训话时下面的神都不免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此处却能安静到只听得见呼吸声,可见,敬畏这个东西,同爱一样,都是发自本心,只要是真心的就不会乱。
祭台四周分别矗立着四根石柱,柱头和柱础都雕刻的异常精美,柱身上却没有一丝花纹,整个祭台透着古朴的蛮荒感。
祭台中央三位城主神色肃穆地站着,这几日听城中百姓说他们城主如何如何厉害,对他们城主怎样怎样崇拜,昨儿个我们还讨论揣测这城主怎么着都该是四五十上下老成持重的中年男子,不曾想却是三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
“怪不得城主叫什么‘路咫天’、‘石若云’的,原来是这样年轻的公子哥儿啊!”莲生手搭凉棚看着。
“照你这话,那公子哥儿老了是不是还得改名?莲生,那你可得庆幸,亏得你是个神,不然老了可改个什么名儿好,老生?莲老?那倒是可以跟月老去学个搓红绳的手艺。”我挪揄道。
“我要学会搓红线,便先与你搓根头发丝一样细的,不绑都断。”莲生斜睨我一眼。
“别闹了你俩!你们看那城主可是在看我们?”素依没好气地瞪我俩一眼,皱眉道。
我望向祭台,果见有个城主向着我们这个方向扫了好几眼,倒好似能看见我们一般。
莲生道:“不会吧,甭说那城主还是凡人,便是修为不如我们的神仙,也是看不穿我们隐身的。大约是看着这里空着三四个人的位置没人跪,觉得奇怪吧。”
“若云,你在看什么?”祭台上,路咫天见石若云不停地扭头在看着什么,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看那边,有几个用隐身术的。”石若云皱眉道。
路咫天随意扫了一眼,并不很在意,“不过是几个修为不高的小神。莫要分心,等大典完了再说。”
“是,大哥。”
“咚,咚,咚……”一位手持乌木杖、身着枣红色绸缎外衫、满头银丝的老婆婆缓缓走上祭台。
路咫天抱拳朗声一笑:“佘婆婆,又要劳动您老人家了。”
佘婆婆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路城主客气,能为城中百姓做些事,老身也欣慰得很啊!”
三位城主围成一个圈盘膝坐下,佘婆婆走到三个城主中间亦坐下,混浊的眼中透出精光,双手将乌木杖高举过顶,开始一段古老而苍凉的吟唱。众人跪伏的更低,一脸虔诚地将头深深埋在地上。
天地没有为之震动,风云也没有为之变色,不过一个多时辰,佘婆婆便吟唱完毕,撑着乌木杖缓缓起身,与三位城主寒暄一番后便离去了。
送走佘婆婆后,石若云想起方才的事儿,又望去那个方向,那里小商贩们已经摆上摊子开始了热闹的生意,刚祈完福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石若云自嘲地自语道:“莫不是真的老了?居然会在意这样的小毛神。”他摇摇头,也就将此事撂开了。
小商贩们在卖力的叫卖,买东西的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谁都没有留意,人来人往中再没像方才行大典时,突然就碰到看不见却能摸得着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