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补偿二字,林萧戛然失笑,笑得癫狂,笑得悲凉,脸庞铺满了水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热泪。
他林伟擎当年一走了之,音讯全无,丢下林萧和母亲相依为命,任由两母子自生自灭,受人欺凌。
如今,却有脸说补偿?
“草,十七年,你说补偿?”林萧怒骂一句,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怨念再也无法抑制,一股脑迸发而出。
“林伟擎!我和母亲颠沛流离,饥不果腹时你在哪?我被人欺负,指着鼻子骂是个有妈生没爹教的杂种时你在哪?母亲思念成疾,最终病死床前时,你又在哪!”
“这些年来,我和母亲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受过多少白眼,我永远都记得,这一切,都是拜你林伟擎所赐!”
“试问,你拿什么来补偿?!”一声怒吼,几乎抽空了林萧的全部力气,冲天愤怒盖过了冷雨和天雷。
林伟擎面对指责,目光抖动,五味陈杂,纵有无数苦衷,千言万语,亦难以开口。
两人隔空相对,明明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距离不过咫尺,却偏偏如隔天堑,无法企及。
“我没有父亲。”
良久,林萧平复下情绪,淡淡注视着对方,面无表情,“他早就在十七年前就死了,所以,麻烦你让开!”
话一说完,不给林伟擎挽留的机会,林萧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冲雨夜当中。
脚步蹒跚,却走得决绝,走得毅然!
磅礴的大雨模糊了他的身影,更模糊了林伟擎的视线,他右手无力探出,似要努力捉住什么,却任凭他如何用力,终究只能看着林萧步步走远,直至消失,到头来,陪伴自己的唯有冷冷的雨点。
凝视着早已不见林萧身影的街角,林伟擎手中雨伞落地,屹立在原地,任由透骨冷雨当头,久久无言,神色复杂,难以言表。
“老爷,当心着凉。”不多时,一道人影出现在林伟擎身侧,手执黑伞,单手为其披上了一件大衣,以抵御风寒。此人身形单薄,立起的衣领挡住了部分脸容,露出的一双狭长眉目,浑身上下透露着阴厉气息,似逼得那冷雨都不敢进犯半分。
如有路人恰好经过,定会大为吃惊,前一刻这里明明只有林伟擎一个人,后一秒此人就像是鬼魅,凭空出现一般浮现于林伟擎身边。
“毕方,你说,他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林伟擎突然问了一句。
“这……”被唤作毕方的男子微愣,不知如何作答。
“十七年……我亏欠他的太多了,正如他所说,无法偿还。”林伟擎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喃喃失神道。
“老爷当年离去是迫不得已,若小少爷得知其中苦衷,或许……”
“行了,别说了。再多苦衷,都不是我离开十七年的理由。”林伟擎摆了摆手,打断了毕方,后者挠了挠头,尴尬笑了笑。
哎!
重重叹息了一口气,林伟擎定了定心神,转过了身。
身后,明都酒店灯火通明,似能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头传来的杯盏相碰,欢声笑语声。
见到这一幕,林伟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林萧会狼狈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狼狈?
“老爷,我这得到消息,有个叫庞青的富家公子不但抢了小少爷的女朋友,还对其出言侮辱,并且……”说到这,毕方略显纠结,变得支支吾吾。
“说!”
“对方……对方还让小少爷在一旁观看他跟小少爷女朋友……,还让小少爷帮他去拿房卡!”毕方咽了咽口水,如实说道。
林伟擎看似脸色如常,实际微微颤抖的肩头以将他出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心中,滔天怒火似要吞尽万物,恐怖气息弥漫而开,连那飘零的寒雨都骤然停止,退避三分,不敢与其争锋!
如此逼人气势,纵是跟在他身旁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毕方亦为之动容,变了脸色!
试问,当今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承受林伟擎的怒火?
或者说,真正配得上林伟擎动怒的又有几何?
一个抬手可灭,连提鞋都不够资格的庞青能让其大动肝火,足以不虚此生,亦足以看出,林萧在林伟擎心中的位置之重!
“敢动我林伟擎的儿子,我倒要看看这个庞青是否有三头六臂!”
林伟擎一步踏出,毕方紧随其后。
悄无声息之间,森然杀气逼至!
……
夜里,林萧的脑海中回忆着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有记忆深处对于林伟擎那模糊的印象,有和柳衣在一起的甜蜜时光。
曾经的场景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不断刺激着他的内心。
他从床上爬起,一个人默默走到窗边坐下,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这是林萧第一次抽烟,深吸一口之后咽喉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我是个废物,是个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的窝囊废!”
“我没有父亲,我也不需要父亲!”
林萧双手抱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蹲下身,将脑袋埋进双腿之间,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流下。
第二天一早,林萧脱拽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学校,整个人精神极度萎靡。
昨天看着卧室的窗户,他甚至一度萌生了跳下去的念头,好在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到了教室门口,林萧脚步停顿,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将这些烦人的东西抛去,强打起精神,犹豫了几秒,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哟,这不是林萧么!”
一进门,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瞬间,无数双眼睛锁定在林萧身上。随后,各种嘲弄之声接踵而来。
“可以啊,女朋友跟人家跑了,你居然没喝得烂醉如泥,还有心思来上课……啧啧,看来,你对柳衣也并不看重嘛。”
“切,他就一个屌丝,人家柳衣长得漂亮,是隔壁班的班花,追求者一抓一大把,现在又成了庞少的女人,需要他看重?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