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自玉泉山一别,到如今已有七天,罗瑶数着日子却未见姨娘上门,心中难免失落,这日夜,罗瑶坐在府中的罂粟花丛抚琴,奏的是《异韵》,曲中的落寞之意,令夏虫禁声。
奏完一曲,她慵整纤手,坐在秋千架上发呆,望了一眼没有星辰的夜空,脑中铺天盖地全是谢君友的影子。
上次回来母亲看出她神色有异,虽然没问出什么,却特意叮嘱上下的侍从监视罗瑶的一举一动,只要她一出门,身后必定有尾巴跟随,她几欲出门却又几次折返。不过,也不是不能出去,她要真想出去总有法子甩掉仆人的,可是……她不好意思主动去找谢君友,说她思念他,好像缺少敢爱敢恨的魄力,大概因她生性有些懦弱吧。
她在庭院中踱步,在樱花树下徘徊,一阵凉风吹过,落下一阵细雨,从前不觉得这小小的庭院有多么束人,如今再看,却无比乏味,她曾经钟爱的一草一木竟都变的死气沉沉,不解人意。
从前的十四年,好像都辜负了,辜负在这小小的格子里,做一个愚人不可怕,可怕是某一天醒悟了,得了智慧,看透一切,却无力改变一切。
“雨打樱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可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罗瑶正垂头咏忧,罗芷的声音突然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蹦了出来。
“哎呀,你吓我一跳”
罗芷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你既怕别人吓,就不该念情诗,若是让旁人听见,可是要辜负君友哥哥的邀请了。
罗芷带将谢君友的信笺拿给罗瑶,显然,她先一步看过上面的内容了。
上述一首情诗,下述提亲之事,谢君友详细的告诉罗瑶,上次一别,他立即动员父亲去找他李伯父和月如婶婶,几人商议一番,觉得此门亲事很有希望,但时机尚浅,需待李伯父安排一番,邀其家众人坐客李公府,届时君友偶然拜见,与寂寂初识,做此一番铺垫,待端午冰凉宴再行提亲。又邀寂寂明日辰中去游南田草场,同乐菖艾。
罗瑶为难:“明日辰中,太早了,我如何出得去?”
“此事还需要你担忧吗,我早和芳悦姐姐、雅亭姐姐商量好了,明早辰初她们便会来接你,只是,将来你与君友哥哥成婚时,一定要多敬二位姐姐喜酒呦”罗芷的双目炯炯有神,脸上红扑扑地说道。
罗瑶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了罗芷,哽咽道:阿姐谢谢你。
“噫,好矫作”
二人一同回罗瑶房间,今夜打算宿在一起,好多说一些姐妹间的悄悄话。
“今日,宜郎神态如何,穿何衣,着何履?”罗瑶小声在罗芷耳边问道。
“我今日未见到他呢,我覆着面纱在武馆投壶,不知江远怎么找到我,就将信交给我了,亏他也认得我,我今日覆的可是双碧纱,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的”罗芷奇道。
“江远是谁?”
“就时时刻跟在君友身侧的侍从呀,你连这个都不知”
罗瑶脸一红:人我倒认识,只是未曾注意名讳。
“明日,芳悦和雅亭二位姐姐会与你一同去南田草场,你到了以后在马车中将衣服换给雅亭姐的婢女,让她冒充你与二位姐姐一同游草场,我们约定好的发髻是双环髻,明日你应当束双环髻,才好以假乱真。如此一来,你就可脱身和君友哥哥潇洒了,竹叶、竹笋(罗家家仆)二人就算一直跟踪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在后头也看不见脸。”
“已经思虑的很周到了”罗瑶感激。
“只是可惜阿姐的银杏纱裙不能穿去给君友哥哥看,常以婢服现形,只盼这一切能够早早结束,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罗瑶眼中闪着希翼的光芒:会的,会有穿银杏纱裙的一天。
罗芷往罗瑶胸前贴了贴,撒娇道:阿姐,我也希望以后能嫁一位君友哥哥一样的良人。
“宜郎有一个弟弟,年岁和你一般大……”
“哎呀,这个是不妥的,否则,将来你是让我唤你阿姐好呢,还是嫂嫂好呢……哈哈哈”
“就你调皮”
夜半无人的私语,也是少女一生当中珍重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