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一路疾驰,其间数次变换方向,确认身后并无追兵这才停下来。思索片刻,并未返回韩家堡,反而选了一个相反方向,又飞出数里,随后放出神识扫过方圆一里范围,最终选了靠东边的一处低矮山丘,飞身过去,取出蘸金狼毫,虚空挥毫写就一个“开”字。大字金光大放,化为一道道金色光刃,不一会便在小丘底部开凿出一间石室。韩信收了法器走进室内,先是弹出两颗夜明珠镶在石室顶部,再走到洞口布下一个小型隐匿阵法,这才放下心,打坐调息起来。
韩红蕊带着元清向东南方向飞出数里,来到一片丘陵上空,突然秀眉紧蹙,脸上红白之色交替,随即一声闷哼,身下灵羽也变得灵光散乱,歪歪斜斜似乎随时可能坠落。元清一路都坐在灵羽上闭目调息,此时感觉有异立刻睁开双眼,只见一旁韩红蕊嘴角溢血,面色苦痛,几欲晕倒,急忙唤出断水剑,右手揽过其纤腰,左手掐诀,御剑而起。灵羽随后飘飘荡荡化为尺许大小,被元清拂袖收入储物袋内。
眼看怀中女修逐渐陷入昏迷,元清不禁眉头一皱,无奈只能就近寻了个僻静之所落下。先将女修放在地上,随后剑气如龙,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在小山底部开辟出一间只容一人的石室,接着轻轻将女修抱起放入其内,自己则退到洞口不远处盘膝坐下,调息回气的同时神念大开,覆盖百丈方圆。
两个时辰后,韩红蕊轻哼一声,随后悠悠睁开双眼。入目是一面粗糙石壁,挣扎着坐起后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筑基期修士夜视如白昼,大略一扫便知自己这是在一间石屋内,而且四周刀劈斧凿的痕迹甚是明显,显然是仓促为之。
“韩师姐感觉如何?”元清在其刚刚转醒的时候便有所察觉,此时站在石室几步外轻声问道。
韩红蕊深吸一口气,起身见礼后说道:“多谢师弟相护,此时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体内灵力虚浮,只怕要静坐调息一段时间了。”
元清闻言开朗一笑说道:“我已探查过了,此地方圆百丈只有些寻常小兽,颇为僻静,师姐只管安心修养。”接着他翻手取出一支尺许长的火红尾羽,掌心法力一催,轻飘飘的送至女修身前,随后说道:“情急之下,私将师姐法器收起,现物归原主。”
韩红蕊接过灵羽,轻声道了声谢后便将之收起。元清见状道了声“告辞”,随即御剑而起,在石室不远处的峰顶一剑削出一个丈许大小的平台,盘膝坐下,身沐月华,闭目调息。
女修在元清走后抿嘴一笑,先是取出几支金光闪闪的小旗去门口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法,接着回到室内,盘膝坐下,翻手取出一支通体青碧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药丸,正要放出口中,忽然一声轻笑,手上一停,心底暗暗想到:“真是个呆子,见我昏迷也不知找找储物袋里有没有丹药,随便劈了间石室,把我往里一丢便不管了,连阵法也不布置,还化身护卫……”越想脸上笑意越浓,不过随即便收摄心神,服下丹药后周身红光隐隐,陷入深深的定境中。
元清在山顶没过多久便调息完毕,此时万籁俱静,月光洋洋洒洒落入山林,不由得内心一阵安宁,脑中也开始回想起此行的种种细节。此前分析大致无错,只是韩家应是真心求援,对自己实则并无兴趣,可能若非此次任务,都不会知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赵、李两家尚不清楚,苏家的态度就非常值得玩味了:苏天启自是主动示好,但如苏亚泽之流却想置我于死地,那三名黑衣修士定与他脱不了干系。是怀恨报复还是其内部就有分歧?此外冯师兄素日少言寡语,先前叫自己向南而行,随后便遇到了黑衣修士三人,莫非冯师兄与苏家也有瓜葛?
想到那三人,元清不禁一拍脑袋,从怀里拿出三个黑漆漆的小袋子放在身前,神识逐一扫过后一挥袖将其中物品尽数倒出:一本兽皮书册,上面用银粉写着《白骨大法》,一支黑气缠绕的尖刺,玉筒一枚,五面漆黑小旗,灵石十余块,传音符若干张,还有一堆瓶瓶罐罐,打开一闻,腥臭刺鼻,直熏得他看都不看就将其合上,丢在一边。此外,那柄颇为诡异的鬼头朴刀也被韩红蕊顺手收了回来,此时灵光暗淡,其上鬼头也是一副萎靡模样。鬼头刀旁边还有一本华美经文,封皮写着《阴阳合和法》,打开没看几眼便脸红耳赤的急忙合上,随手丢至一旁,内心更是一阵无语。
稍稍平复心绪后,元清挑了一个黑色储物袋,将那些瓶瓶罐罐以及乱七八糟的书籍法器收了进去,随后又将灵石和传音符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面前只剩一枚玉筒,五面漆黑小旗以及《白骨大法》。他先是翻了翻《白骨大法》,发现只不过是极为低劣的邪修功法,只够修炼到筑基期便立马合上,丢到黑色小袋中;接着拿起玉筒贴在额头,神识探入其内:玉筒内记载的是一座名叫“鬼烟五迷阵”的阵法,可迷人五识,筑基期以下修士步入其内不出一时三刻便会人事不省,筑基期修士若不慎吸入鬼烟也会欲火大盛,幻境丛生。收回神识后,犹豫再三,还是将玉筒连同小旗一并收入自己的储物袋内。
做完这一切,元清清空杂念,开始在脑中重演与这三人的战斗,渐入无人之境。只是他不曾察觉,先前回忆细节,推断谋划之时,识海剑影如蒙上了一层轻纱,散发的神光微不可查的有些暗淡;气府剑胚仿佛沾染上了极细密的灰尘,旋转的速度也微微有所降低。不过此刻随着其推衍战斗、领悟剑术,剑影拭去轻纱,识海明光大放;剑胚拂去灰尘,气府剑气如龙。
经过四个时辰的调息,韩信终于元气尽复。收起阵法,放出灵舟,稍稍辨认了方向,便化作一道白色遁光消失不见。片刻后,一处满是疮痍的空地上方,白光一闪,韩信停下灵舟,显出身形。接着他散开神识,扫过这片区域,并未探查到什么印记,不由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后向南边望了望,随即法力一催,灵舟化为一道白虹破空而去。大约两个时辰后,韩信又回到此处。此时他眉头更紧,一阵思量之后在空地边缘的某颗松木上留下了一个青色小剑印记,剑尖正对着韩家堡方向,随后长叹一声,催动灵舟消失在天边。
与此同时,距韩家堡东北方向数百里外有一片茂盛的桦木林,桦木林深处一条山间小溪汩汩流淌,小溪源头是一座高耸雪山,山脚下有一个幽深山洞,洞中各种兽骨堆积如山。沿山洞直入山腹,豁然可见一个数里方圆的巨大空间,内有高台一座,十丈见方,上面铺着数张白虎皮,黑刃、蓝盾等数件法器散落四周。
一只通体纯白的小猫懒洋洋的趴在虎皮上,身边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灵石,足有百十来块,灵石不远处丢着一枚木质令牌,上面刻有一个“苏”字,两只爪子拨弄着着一块巴掌大的玄黑令牌,一面浮雕山水,一面刻有“玄元”。过了一会,似乎是玩腻了,小兽一爪子将黑令拍到高台下,发出“叮当”的响声,接着从身边巴拉来几块灵石,放进嘴里,如同嚼零食一般“嘎吱嘎吱”几下便吞入肚中。台下数只巨狼对掉下来的令牌不闻不问,只是静静趴着。吃完灵石,小兽长大小嘴,打了个呵欠,在虎皮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元清蓦然睁开双眼,眼中剑光乍现。只见其并指作剑,断水剑化作一道流光而出。随着手上剑诀一变,飞剑通体一震,一道亮银剑光脱体而出,飞至半途,剑光倏忽化为一片迷蒙雾气,随即又还原为亮银剑光。“嘭”的一声,剑光炸裂,化为如瀑剑气倾泻而下,银星点点,煞是好看。元清这时伸出一根手指虚空一划,飞剑凌空而转,顿时剑影如轮,数道剑影融合为一,化作十丈大小的灿灿银光巨剑一斩而下,接着心念一动,巨剑便在一声轻响中化为点点银光碎片,显出三尺本体。随后他振衣而起,神情肃穆,立剑指于胸前,周身银芒大放,断水剑上也如同裹上了一层银浆,通体流光溢彩。随着剑指一出,飞剑化作一道银色流光一闪而逝,转念便回,速度之快难见其形,只留一道如尾残影。
元清收剑在手,眉头轻皱,似是不太满意,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好剑术!”闻声望去,只见韩红蕊不知何时已调息完毕,换了一身青色罗裙,站在石室前。
御剑至其身前几步外,元清收起飞剑拱手说道:“师姐可无恙?”
韩红蕊盈盈一礼,微笑说道:“多谢师弟护法,此时已无大碍。先前势急,未来得及询问,师弟竟是孤身一人来此?”
元清摇摇头说道:“尚有冯师兄与贵家主同行。”
韩红蕊一听韩信也一同前来,神情一动,接着问道:“兄长此时何在?沿途可曾遇上什么妖兽?”
元清沉声回道:“我等按师姐所留印记追至一片战场,随后便分头寻找,冯师兄向东北方向,家主则朝西北方搜寻。原本约定好一个时辰后,不论结果如何都需返回,如今这一番波折,也不知他二人去了哪里。妖兽痕迹倒是见了不少,但除了那条青蛇,还不曾见过其他妖物。”
韩红蕊思量了片刻后说道:“如此,我先传音兄长,随后便与你同去约定之处,看看有无什么线索,再做打算。”见元清点头同意,韩红蕊抬手发出一张传音符,接着两人御器而起,转眼就消失在天边。
韩信回到族中,问过韩愈,得知一切安好后便先去了祠堂,将三色法剑安放好,随后回到自己的静室,陷入沉思。正当其拿出一块玉符贴在额头时,一道火光飞入,摄光化符,听完后不禁喜上眉梢,接着略一思量,仍将玉符贴在额头。一炷香的时间后,韩信取下玉符走到屋外,手中法诀一催,玉符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玄元主峰,议事堂,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向前方少年躬身禀报,忽然一道流光飞来,少年虚手一抓,掌心便静静躺着一枚玉符。须臾间,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竟直接将玉符递给少女,口中淡淡说道:“你去处理吧。”
少女恭敬的双手接过玉符,拿起贴在额头,片刻后放下,心中已有了决断,告退一声便径直离去。出了殿外,身化流光直奔领事阁。少年在少女离去后身形渐渐虚化,数息之后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