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演武场,八年后。
一身劲装的少年正顶着炎炎烈日,手持尺余长短剑演练一套剑法,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虽然步法腾挪、招式变化间仍非常稚嫩,然观其势隐隐透出几分森然气度。不多时,一套剑法演练完毕,少年收剑入鞘,连鞘一并将剑挂在一旁兵器架上,随后蹦跳着向堂前的太师椅走去。
“爷爷,你看我这套扶风剑法使得可还行?”少年随手用衣袖擦去额头的汗,兴高采烈地问。
太师椅上的老者一身麻衣,头顶遮阳帐,手边是大碗凉茶,闭目轻摇蒲扇,口中哼着不知名小调,好不惬意。此时听到少年发问,微微睁眼笑着回到:“不错不错,以你目前身手再对上门口大黑狗,必能将它打得落花流水。”
少年听了并不恼,反而更加兴奋,扬了扬拳头,高声道:“待我下次见到它,定教它滚地求饶,好报毁衣漏腚之仇!”
“哈哈哈,好!到那一日可别忘了叫上爷爷呀。”
少年一个鱼跃跳到老者身上,拍拍小胸脯:“那是当然,爷爷可是要见识我盖世神功的!”
这时,一个下人走上前来,恭声道:“老爷、小少爷,午饭好了,夫人请您前去用膳。”
“嗯,知道了。”老人轻拍少年后背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随即起身,摇着蒲扇,一步一摇地走在前,少年乖巧的跟在老人身后,只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那心思怕是早都跑去和大黑狗大战三百回合了。
话说自元清抓周定名第二天,元老爷子便留书一封,说自己出门访友,随后便不见了踪影。当时长安城中关注这位老爷子的各方势力还颇有震动,得知老爷子一年后就回来才渐渐安生下来。
接着在元清两岁生辰时,元老爷子准时回府,左手持一约尺许长的连鞘短剑,右腰挂着一个青玉葫芦。元清见到这位一年未见的爷爷,竟脆生生的喊了声“爷爷”,老爷子听了颇为开心,笑抚小儿顶,回道“乖孙儿”。
当天晚饭后,老爷子把家主元正业叫到跟前,也不多说,抬手给了一张清单。
“十日内从各地药房调来一年份的,再命人打一只白玉药桶,明天起,清儿与我同寝共食。”
元正业看了眼手中清单心中便已明了,略一迟疑后问道“父亲,清儿还剩多少时日?”
老人放下手中茶碗,平静的回道:“七年。”
元正业听后,沉默少倾,而后说道:“七年,也足够了。”随后施了一礼便退下离去。
“正业,”老人突然出声叫住自己儿子,“这有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拿去给素华服下,一年后当可元气尽复,你们再要一个好继承家业吧。”说着在手边茶几上放了一个瓷瓶。
“多谢父亲。”元正业听到父亲唤自己便停住了脚步,然后上前收起了瓷瓶,郑重的贴身放好便转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却停住,头也不回地说:“父亲请放心,素华非不识大体之女,绝不会耽误清儿此等绝世仙缘。”说完便走入了深沉夜色。
第二天,元清就从母亲房中搬到自己爷爷房间。爷孙俩虽然相隔一年,但是感情却出奇的好。元清对这个爷爷极为亲近,老爷子对自己乖孙儿也是照顾备至,两人可谓形影不离。
十天后,小元清开始泡药浴。这药浴乃是用数十种名贵药材熬炼而成,更加入了醒神茶叶,其色如琥珀,气味清香悠远。
元清在药浴中一泡便是十二个时辰,一开始还颇有兴致的在桶中玩闹,到后面困了竟在药浴中睡了过去。
药浴一月一次,约半年后,老爷子开始从那青玉葫芦中倒处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分成十二份,半月一服地掺在小元清日常饮食中喂给他吃。吃完第一份时,元清立时浑身通红,形似高热,被老爷子扔到药浴中泡了一天一夜才好。
到元清三岁,他已可答之有据,言之有理,更是早就满宅子乱跑,庭院假山爬之即上,就差爬屋掀顶了。夫人和府中下人每每见此都心惊肉跳,老爷子反而不以为意,有时甚至还给元清指点一二,让他躲过下人们的“抓捕”。
这时家里人商量着给元清请个先生让他识字学礼,倒是没人反对,只不过老爷子发下话要元清每天早晚同自己修炼,下午去知行书院习文识字,不需请先生。
元清在书院识字极快,可称得上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更有书读一遍,其义自见。当时书院赵先生颇为惊异,以为神童。不过半年许,元清已经可以背诵四书五经,以至于赵先生亲自上元府告罪:“元清这孩子天资太过聪颖,在下才疏学浅,教之力有不逮,还请恕罪。”
元正业夫妇唯有苦笑,硬是拉着赵先生摆了一桌谢师宴,这才作罢。不过小元清从此倒是不用去学堂了。没办法,元老爷子每日除了要带着小元清修行,还多了给他讲道理,明礼数,立规矩的任务。
话说自三岁起,老爷子就开始给元清讲解静脉学位,更传授了一些阴阳五行之说。学完基本穴位经络后,老爷子讲起了一门名为“静息法”的高深法门。小孩子好动是天性,什么事一学就会的元清在修习这静息法时始终不得其门,想来神童也难一入定。
一日,元清翻阅家中藏书,偶然间见到一句诗“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竟呆立当场,随后风一样跑向后院朝着爷爷作揖恳求:“爷爷,清儿想学剑!”
是日起,元请开始学剑。期初手持不足尺长的木剑,随着年岁气力渐长,木剑慢慢变成老爷子带回来的名剑《鱼肠》,所学也从最初的持剑之姿到一套扶风剑法,其势也渐具雏形。
五岁时一天夜晚,元清照例行静息法修行,脑中思维跳脱,如羚羊挂角,难以平静。偶然间想到了白天爷爷所赐鱼肠剑,立时,脑中便出现了剑型,奔腾的思绪在剑形之下渐渐平静,元清入静了。其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气若游丝然不松不紧,不折不断,无思无念,唯一线灵明独耀。
随着入静渐久,脑中剑形确实慢慢消散,最终消失不见,原本波澜不惊的念头再度翻卷起来,元清的第一次入静结束。
那晚之后,老爷子传授了一门“培元法”,要小元清勤加练习。于是小元清的生活便成了晨时培元,午时练剑,午后习文问礼,夜间入静。随着培元法和入静的深入,以往一月一次的药浴也改成了半月一次,半年才能吃完一颗的丹药也变成一月一颗。就这样,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娘亲。”却见小元清极有礼数向娘亲问好,身上的练功服也换成了素白的袍子,老爷子不知何时也恢复了仙风道骨的形象,爷孙俩愈发像是出世修行的一对道人。
元夫人见老爷子来了,连忙起身,就要欠身行礼,老爷子大袖一挥,说道:“免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些许俗礼,能免就免了,坐吧。”元夫人应了一声后便坐下了。
“用饭吧。”老爷子说完,元清和元夫人才动筷。元清和老爷子都吃的极少,挑的也都是清单补气的药膳。老爷子夹了几筷子便离席了,元清则留在桌上陪娘亲说话。
“娘,您多吃点,可要为肚里的弟弟补充多点营养。”
“娘吃的已经够多了,你看我如今胖的,你爹回来都该不认识我了。”
“爹也胖胖的,娘如今胖了更般配,嘻嘻。”
“你这孩子,讨打不是?”元夫人笑骂道,“再过两月便是你爷爷六十大寿,清儿可想好了祝寿贺礼?”
“自是想好了的,就等寿诞之时呈上了。”
“哦?清儿准备了什么好礼啊?”
“秘密,到寿诞之时娘亲自然就知道了。”说着一幅神秘兮兮又信心满满的样子。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狗吠,元清一听可坐不住了,急忙向母亲告退,一路小跑着回自己房间,拿起木剑转头就往外冲去。到了门口,果然可见一条体型颇为壮硕的黑狗,此时正对着一群黄狗龇牙咧嘴,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对峙之时元大侠加入战局,黄狗一方不明所以,慢慢边叫边退下了;再看大黑狗,似乎认出了两年前被自己咬破裤子的少年,低吼两声,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副态度可是激怒了今日的元大侠,只见他单手持剑对着大黑,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这黑子,终于让本大侠逮到了,今天我就要报昔日毁衣漏腚之仇”说完也不顾大黑狗作何反应,挥着木剑就冲上去。
元清跑时,不自觉用上了扶风步,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绕到了大黑身后,“啪”的一声一剑抽在其屁股上。大黑顿时被打的跳了起来,回身龇着牙就朝元大侠扑去。只见元大侠身形飘忽,如借风而行。大黑不仅没扑到人,反而又挨了几剑,直疼的跳脚不已。
一同出来的下人们见到自家少爷和那条差点伤了少爷的大黑狗大战起来,早就慌着去请元老爷子了,还有拿起木棍准备来助战的。
却看这边人狗大战已分开站定,元大侠气定神闲,额上连汗都没出;反观大黑狗,夹着尾巴,脸露凶相,似是想逃。
我们元大侠此时也暗自惊异:“这大黑动作怎会如此之慢,两年前自己可是拼了全力才跑过它逃入府中,看来这两年自己是大有长进啊。”
看了眼手中木剑,而后随手递给一旁赶来助战的下人,以指作剑:“大黑,我也不仗兵器之利,你我再来过。”
说着就要冲上去,只听后方悠悠传来:“哟,元大侠要与这大黑狗赤手相搏不成?”元大侠回头一看,爷爷还是那身月白袍子,正在门口含笑看着自己。
“爷爷,您瞧好吧,我即便不借兵刃,收拾它也不过弹指之间。”
话音刚落便如风一般冲向大黑。大黑似乎知道怕了,转身夹着尾巴就想跑,然而转瞬之间就被元大侠骑在身上。只见元大侠双腿用力夹住狗身,剑指点在其后脑,一声大喝。再看大黑,浑身发抖如筛糠,随后趴在地上,发出臣服的低鸣。
元大侠起身拍拍手,指着仍趴在地上的大黑,趾高气昂的说道:“你我恩怨就此一笔勾销。”随后一蹦一跳向爷爷邀功去。一老一少说着笑着进了府。
两月时间一转而逝。这天,元府门庭若市,进出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大亨就是位高权重的王宫贵胄,更有江湖中各大掌门甚至传说中的的某些人物。
这天,是盛唐闻名的元先生六十大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