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天朝人最重的就是家族传承,骂我可以,骂我父母不行。钱丽这女人是夜场厮混的,骂人嘴巴很毒,上来就骂最难听的。
昨天晚上在屋子里睡觉的一帮男工还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出了啥事儿。
可是楼顶上睡觉那十几个邹寨村的小伙子,听到钱丽这么骂,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就想冲上来。
邹凯赶忙伸手拦住了他们,这两天的相处下来,邹凯在他们中间建立了很高的威望,这些小伙子虽然冲动,却也很听从邹凯的话,停了下来。
“来啊,有种你们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扑街仔,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来一两百人,把你们的腿全都打断。”钱丽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继续冲着众人叫嚣。
邹凯先是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这才转过头来,冷冷的看向钱丽:“丽姐,咱们有一说一,你家姑娘做事不细心,不拉窗帘,是有过错在先,我这帮小兄弟没见过世面,不晓得规矩,我也已经训过了,也没打扰到客人吧?”
当然没打扰到客人,打扰到客人,昨天夜里就要闹起来了,就不会等到今天早上来堵门。
钱丽顿时一滞,随即又愤怒道:“拉不拉窗帘那是我们的事,谁他妈让你们偷看的?”
“那只是凑巧碰到了而已,没有人想着故意去看,看多了还怕长针眼了呢。倒是丽姐你,一大清早就跑来兴师问罪的,这事儿张扬出去对生意能好了?你应该先给姑娘们讲讲规矩,记得拉窗帘,别把客人吓出个马上风,那可就真的砸了招牌了。”
马上风也是风月业的大忌之一,其实就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寻欢客,有心脑血管疾病,办事的时候过于激动,或者受到惊吓刺激,导致心脏病发或者脑溢血,这可是很容易出人命的。
丽姐被邹凯气了个半死,咬着一嘴的银牙,右手冲着邹凯使劲儿猛点:“好,好,好,你有种,扑街仔你给我等着,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牙尖嘴利。”
丽姐走了,邹凯无奈的摸摸鼻子,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大清早就被人寻上门找晦气。
还有,自己哪里牙尖嘴利了?明明就是在正经的讲道理好吗?不拉窗帘本来就是隔壁的姑娘没做好,的确是培训不到位。
不过邹凯也大致明白了昨夜的情况,可能是躺着的姑娘看到了楼顶上探出的脑袋,因为职业操守,没敢大喊大叫,也没有让寻欢客发现,等到下了钟,就跟隔壁的负责人说了,才有丽姐上门找麻烦的一幕。
丽姐走了,屋子里剩下的几十个年轻小伙子炸开了锅,特别是昨夜睡在屋子里的,听说昨夜睡楼顶有那样的风光和福利,各个像饿狼一样嗷嗷乱叫,惋惜不已。
而昨夜看过活春宫的,则是一脸坏笑的跟他们讲解了起来——男人好像都是这个秉性,特别喜欢给别人讲荤段子,好像这样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样。
邹凯真的是要被这帮家伙给气死了:他妈的人家都上门来找麻烦了,这帮混小子还在交流昨夜的春宫戏场景,真的是一点心都不长。
“都给我闭嘴!你们是出来打工赚钱的,还是想看别人办事的?谁想看别人办事,站出来,我给他安排到隔壁当龟公去,天天帮着端盆递毛巾,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邹凯怒吼道。
一帮人顿时噤若寒蝉。
农村流行过不少荤段子,就有以前老说书人到乡下讲的京城八大胡同的传说,龟公帮忙端尿盆的故事也流传甚广——至少邹凯老家都知道。
农村人也知道龟公是最没有尊严的,要是真的做了那种腌臜的活计,估计死去的祖宗都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被老爹吊起来活活抽死都是有可能的。
这些年轻小伙子没见识,并不知道如今的风月场所,早已没有了龟公这个职业,更不用端盆递毛巾,有的只是穿的跟白领一样的大堂经理和领班经理。
当然,邹凯才不会给他们解释这些,他现在唯一能够约束这帮臭小子的,就是尊严和面子,人要是没了尊严感,堕落起来才叫一个可怕,有尊严感,爱面子也是好事。
邹凯看没人再敢说话,怒哼了一声之后,道:“出发,去医院体检,人家电子厂那边还在等着我们去接,这事儿都给我烂肚子里,传出去不嫌丢人?!”
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的出发,朝着工业园的那家医院走去,路上再次遇到了坐在树下的巡防队员。
邹凯顿时有种今天晦气的感觉,大清早被人堵门骂架果然走霉运,生怕这帮人上来查暂住证,毕竟今天带来的工人都是男的,没有春光让这帮治安仔占。
果不其然,两个巡防队员迈着八字步迎了上来,拦在了邹凯面前:“干什么的?”
“兴发厂招工,我带他们去体检。”邹凯很上道的直接掏出一盒香烟,将整盒烟都交到了对方手中。
领头的治安仔很自然的接过香烟,掏出两根香烟分别跟同伴点上,这才懒洋洋的开口道:“暂住证办了没有?”
“刚到,还没来得及,体检完我就带他们去办。”
“行吧,记得要办暂住证,要不然查到的时候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两个治安仔警告了两句之后,又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树荫下聊天打屁,领头的那个在散着香烟,仿佛在炫耀战利品一般。
没办法,世道就这样,邹凯不想惹麻烦,也只能这样。他继续领着工人们往前走。
到了医院,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交代刘鹏道:“让他们自己交钱体检,实在没钱的就相互转借一下,这钱是必须出的,没有健康证,人家厂里不收。我去电子厂那边,把剩下的人接过来。”
电子厂那边,一帮人早早就起床了,到了新的环境,这些农村出来的孩子本身就惴惴不安的,哪里睡得安稳,天一亮就爬了起来,又因为邹凯交代过,不敢吃东西也不敢喝水,都在宿舍楼下的阴凉处等待着。
邹凯感到,看到她们蹲在那里边聊天边张望的怯怯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农村孩子到了城市,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卑,有才能也发挥不出来,他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改变这一点。
他这样想着,快步朝前走去,忽然身边路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忍不住脱口而出:“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