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里没有被派出所的人当成办公室或者宿舍,这间房子就在大楼的最外面,是整个院子里在风口的位置,风这样吹过来,夜里听着还让人怎么睡觉?
这个年头基层对鬼神之事还是很相信很忌讳的,就算是派出所,也对这种事情很忌讳,没人愿意呆在这种半夜风呜呜响的房子里。
邹凯倒是不怕这个,可问题是这风吹得有点大,刚好今天起风了,这声音的频率偏偏又是这种无比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无比的难受,晚上怎么睡得着?这就好比是蚊子的叫声一样,哪怕身边没有蚊子真的咬,放个蚊子的声音在耳边,很大一部分人也是根本睡不着的。
邹凯试着跟值班室里的那位对话了一次,让他给这个屋子里点个灯,但是对方只是把值班室的房门一关,把邹凯的声音隔绝在外,就不再理会了。
邹凯无奈,只能穿上了军大衣,把两个椅子摆好,把板凳摆在了最中央,做成了一个简单的床,只是这床条件太差了一些,中间有很大的空当,晚上身体至少要悬空一半,估计今天晚上睡一夜,要腰酸背疼好几天。
邹凯也不想躺在这样的床上睡觉,只是裹紧了军大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屋子里密闭性太差了,风一吹感觉整个屋子都冷了下来,邹凯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夜里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环境。
就这样,裹着军大衣,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人踢开了,邹凯睁开眼睛,看向房门处,手中下意识的去摸放在身前的板凳,想要把板凳那根松动的凳子腿拆下来防身。
只是对面是拿着手电筒的,刺目的手电筒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他的手刚摸到凳子腿,就听到对方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哪里来的军大衣和棉被?这里是派出所,还是招待所,到底是在扣留审讯他,还是让他来享福的?”
说话的正是郑主任,他今天让人强拆了邹凯的店面,还是觉得不解恨,听说邹凯在现场煽动了其他商铺老板,就跟派出所这边打了招呼,把邹凯抓了过来。
抓来邹凯之后,他就开开心心的跟其他领导喝酒去了,准备到了晚上过来,看到邹凯痛哭流涕,跪下来求他的表情,但是到了这会儿跑来一看,这小子居然穿着军大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旁边还放着棉被,他心头的邪火儿顿时就上来了:老子让你们抓他进来是让他受罪的,你们没有找人揍他不说,还让他穿着军大衣保暖,还有被子让晚上睡觉,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邹凯听到是姓郑的,就没有再伸手去拿凳子腿,在他看来,这个姓郑的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废物,最起码,对方是绝对不敢动手打人的。
不过,郑主任在训完话之后,就有人上前来想要把邹凯的被子和军大衣拿走,邹凯当然不会束以待毙,这个天还是很冷的,真要是冻一夜,他第二天肯定要感冒发烧,虽说他年纪轻身体好,应该没什么大碍,但是父母知道了肯定要担心,他不能再让母亲忧虑。
“干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我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这里?关起来也就算了,连军大衣和被子都不让有?国家法律那一条规定的,不让穿衣服,不让盖被子了?就算是监狱里,也要管吃管喝管睡觉吧?”邹凯厉声斥责道。
两个上来拽东西的年轻人顿时哑火了,他们只是跟着郑主任做事而已,郑主任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被邹凯这么责问,他们也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原本很占理的心态,一下子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都愣着干嘛?!上去把衣服和军大衣给我拽了,他算个什么狗玩意,狗东西还敢挑战政府的权威,这要是放在以前,可以直接按反革命罪枪毙的,你们跟他讲什么道理?!”
这个郑主任也是个神人,开口就把自己跟政府绑在了一起,把邹凯对他的反抗,说成了是挑战政府权威。
两个年轻人在郑主任手下做事,本身也不是什么懂法律的人,听到郑主任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了底气,开始上前动手。
不要以为这个年代基层的干部都懂的法律,这里面的法盲,最起码占到七成以上,甚至更多,达到九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些人在基层就是土霸王,管理方式也是封建家长式权威管理,谁不合心意就用强权修理,就像邹凯这次的事情一样,因为吃了邹凯的干醋,就要让邹凯跪下喝酒赔礼道歉,邹凯反过来浇他一头酒,这也算是公平合理,毕竟是他姓郑的无理要求在先。
可是接下来他就敢让人强拆邹凯的三套店面,然后把邹凯抓进派出所来,还想要对邹凯下手,这哪里有半点合法的影子?
在基层,很多干部在不懂法律,不懂规则的情况下,遇到无法解释,又说不出来道理的事情,就会一句话粗暴的解决:你这是挑战镇政府的权威。
这帮人把自己跟镇政府捆绑在了一起,把自己拔高到了不死金身的层面,却忘了法律里就规定了,人民干部是人民选举出的公仆,并不是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大爷。
也正因为如此,等到后来国家进行基层反腐和精简办事的程序,才会有那么多的民众支持,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当成孙子一样来回欺负和折腾。
两个年轻人继续上前想要从邹凯手里抢走被子,邹凯也不再客气,把被子朝他们扔过去遮挡了一下他们的视线之后,弯腰把板凳松动的凳子腿拽了下来,抄在了手里:“你们别太过分,真惹我急了,我拼了命也要弄死这个姓郑的,你们信不信?”
两个年轻人刚拿到被子,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到邹凯拿着一根板凳腿儿,气势汹汹的盯着他们,两个人顿时有些心头发紧——他们跟着郑主任只是想拉近点关系,混个前程,可没想过要替人挡灾。
这要是真的被板凳腿儿在脑袋上来一下,很可能是要挂掉的。再说了,这些平日里就经常参与基层工作的年轻人都知道,他们能代表个屁的政府权威,大家都是这样扯起虎皮当大旗,吓唬那些老百姓而已,现在有人要硬着来,他们顿时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