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包厢之所以感觉上档次,是因为本身就是保护隐私的,特别是这个年代,吃饭在包厢里,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也许是乙方给甲方塞个红包,也许是直接叫来几个漂亮妹子直接来一次。满足了,爽了,开心了,该办的事情自然办好了。
不过,镇政府招待所搞包间更主要的作用,是给这些镇政府的领导们有各自隐秘的空间:试想一下,要是大家都在大厅里一桌桌坐着吃饭,办事员和领导四目相对,那要怎么办?下属要不要过去敬酒?不去显得不尊重领导,过去敬酒呢,万一领导陪着的是重要客人,你有没有那个资格?万一不会说话,把领导的事情搅黄了怎么办?
所以,招待所吃饭必须是要有包间的,大家各自在不同的房间,除了出来上厕所碰巧撞到或者进门的时候遇到,基本上不会有交集,也不会有这样左右为难的事情。
邹凯原本想要带着大姐邹娟见见世面,可是刚才邹爸邹妈跟他讲那个三四百导致没命的故事,让他重新提高了警惕意识。
人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我们总会因为自己的情感去美化或者丑化自己的记忆。比如说,几十年后一帮中年大叔会回忆起八九十年代的美好,觉得八九十年代是最美好的时代,青山绿水,夏日的蝉鸣让人有种悠然自得的感觉。
可是如果真的让他们回到八九十年代,他们就会发现,八九十年代有的不止是青山绿水,童年的美好时光,还有饥饿和贫穷,有街上到处乱晃的小混混,有自行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偷走的治安,只不过那些负面的记忆都被他们下意识给忽略了,因为那是他们回不去了的童年,回不去了的青春,他们才会下意识的美化。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年大叔在这个年代还是小孩子或者少年少女,所有的生活压力都被他们的父母承担了,他们记忆中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他们不会听到深夜里父母因为需要钱而发愁的叹气,更不会听到街头混混深夜闹腾引起的狗吠声。
如果让他们有父母的记忆,他们一定不会想要回到旧时代,因为未来的时代才是美好的,除了房价高生活压力大,还真的没什么太多的毛病。
其实邹凯也是犯了这样的毛病,他重生之后,对莞城的记忆里就有砍手党,知道治安状况很差,一上来就知道让陈鹏晚上出去拿个棍子保护自己,可是等到他回到家乡,却把这些都忘了。
归根到底,是因为他对家乡太过怀念,脑子里下意识的把那些负面信息都给抹去了,可实际上,他记忆中美好而淳朴的家乡,其实没有那么淳朴,一样有着黑暗,一样有着犯罪。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刚才改变了想法,他原本想要带着大姐邹娟,让大姐邹娟跟这些办事员交流一下,见见世面,但是经过刚才父母的警告,他觉得不能让大姐邹娟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大姐邹娟长得很漂亮,对面这些家伙都是解决了温饱问题,又手握着一些权力的人。
俗话说饱暖思**,更何况男人手里掌握着权力就会膨胀,万一这些家伙有那个不开眼,对姐姐邹娟起了歪心思,那该怎么办?虽然他有信心能处理好这样的事情,可是能不把家人暴露在危险之下,为什么要去惹这样的麻烦?
所以,邹凯跟程福金打了个招呼之后,先把父母和大姐送去了曹家,跟曹海洋说,中午自己要去招待所陪客,让父母和大姐邹娟在曹家吃饭,曹家父子当然没有意见,他们还正愁没什么机会跟准亲家拉近关系,这样送到手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自然是满口答应。
邹凯又开着面包车去了镇政府大院,把程福金和两个办事员都拉上,朝着镇政府招待所去了,只是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那两个办事员好像还在跟程福金商量什么,邹凯只是听到了三人间的只言片语。
“那边不喊一下?”这是甲办事员。
“喊,等到招待所那边再说。”这是程福金。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一点记性都不长,他什么时候跟咱们一起出去过?不都是去了招待所再喊的?”这是乙办事员对甲办事员说。
邹凯心中猜测,他们说的应该是某个小领导,只是对方性格上大概有点高傲,不太看得起他们几个。他也没插话,这种事情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反正自己的事情办好了就行,这种扯淡的事情,让程福金去折腾就好了。
车子开到了招待所,程福金招呼着邹凯和两个办事员去了包间坐着,自己又去找老板拨了个电话,给他要请的那位报了在二楼最西头的房间之后,这才回到包间里跟邹凯和两位办事员闲聊起来。
两个办事员略微有些倨傲,这也是这个年代基层人员的常见状态,他们手里有点小权力,遇到的都是老百姓求着他们帮忙做事,时间久了产生轻慢之心,是很正常的。即便程福金跟他们说了,邹凯在南方做生意,规模还不小,两个办事员也没真的把邹凯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邹凯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顶多也就是走了狗屎运,在南方搞了个什么生意做,本身能有多大的本事?更何况,在南方做生意算什么?回到老家来,想要办个事,还不是要求着他们?
所以,刚才程福金去打电话的时候,两个人一直在彼此聊天,虽然也跟邹凯聊了两句,不过整体上没怎么搭理过,邹凯也不生气,坐在那里默默的喝着茶,见到这两人这个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让大姐邹娟回去,不参与这个饭局是相当正确的选择。
等到程福金回来,包厢里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程福金是生意场上的老江湖,在待人接物方面,是个长袖善舞之辈,这边热络的跟邹凯聊天,那边又拍着两个办事员的马屁,包厢里一时间气氛变得相当好,两个办事员也开始好奇的问上邹凯一两句。
其实也没问到什么关键性问题,他们问了邹凯在南方做什么生意,在听到邹凯只是介绍工人进厂上班,拿点小回扣,就立刻失去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