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成心里一惊,按理说不应该啊,徐进已经给苏柳的父亲调换了病房,自己也跟苏柳提过了设立大学生创业中心的事儿,怎么苏柳还是执意让杨磊这个整日里只会夸夸其谈的学生来担任团委委员长这么重要的职务呢?
其实余大成的不理解是正常的。因为他这个重生以来做任何事都“先知先觉”的神人,第一次在信息获取上跌了跟头。
杨磊确实没什么本事,但他那个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老爹很有本事。为了提前培养儿子的政治素养,杨磊老爹可谓是煞费苦心,托了好几层关系找到经管学院的某个领导,让给自己的儿子安排一个合适的学生干部岗位。
经管学院的这个领导为了维护这段关系,决定“超额”完成任务,直接找到苏柳,让她给杨磊安排成团委委员长。
而苏柳目前正处于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即便是余大成之前给了她很多“好处”,但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官场,领导的话就是需要绝对执行的命令。所以,苏柳才无视什么“投桃报李”,执意把杨磊安排到了团委委员长的位子上。
这事儿余大成自然不知道,因为前世他整日埋头在图书馆里发愤图强,跟杨磊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一些轰动全校的爆炸新闻,比如说市里的哪位领导高升了,汤大的新校长啥时候过来。
余大成能感受到冯斌语气里的郁闷,也知道这事儿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直接约了冯斌碰个面。
“还去篮球场?”余大成问道。
“不去了,找个地方吃烧烤去。”冯斌说道。
余大成知道,这家伙是想借酒消愁了。
但古语说得好,借酒消愁愁更愁。
这一晚,之前那个嘴巴严、情商高、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团委委员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停的抱怨、吐槽、充斥着各种负能量的失意者。
冯斌在喋喋不休的讲述自己不公待遇时,余大成没说话,老老实实的扮演着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一直等到冯斌把肚子里的苦水全部吐完,余大成才笑着问道,“心里好受点没?”
“嗯,”冯斌长叹一口气,“其实当不当团委委员长真的无所谓,我气不过的是,为什么这个位置要让杨磊来坐?谁都知道他是个和稀泥的角色,我不信苏柳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你是当局者迷,苏老师明知道杨磊是什么样的货色还执意让他当,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余大成提醒道,刚才听冯斌抱怨的时候,他也在思考,渐渐的从一些细节信息里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能说明什么问题?”冯斌又要喝酒,被余大成拦了下来。
“我先问清楚,今晚是陪你解闷还是帮你分析问题?”余大成问道。
“有区别吗?”冯斌反问。
“当然有,要是陪你解闷,咱俩干脆敞开了喝,一醉方休。要是帮你分析问题,这酒一口都不能再喝了,我必须保证你接下来的思维意识足够的清晰,而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余大成认真的说道。
冯斌愣了下,随即点点头,喊来服务员,退掉了没喝的啤酒,转而要了一壶好茶。
“刚才你也说了,苏老师不傻,那为什么我们都能想到的问题,她会考虑不到呢?原因只有一个,杨磊的入选跟他的个人能力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有人动用了关系。”余大成说道。
“谁走的关系?我不记得他有什么过硬的关系啊。”冯斌皱眉道。
“现在木已成舟,再讨论是谁走的关系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在这里怨天尤人的抱怨更没有意义。当下要做的,就是你必须尽快振作起来。”余大成拍了拍冯斌的肩膀,问道,“我感觉苏老师不是不讲究的人,她没有让你继续留任团委,应该是给你安排了别的吧?”
“她说她会把我推荐到校团委去。”冯斌闷闷的说道。
“这是好事儿啊……”余大成话没说完,就被一向有涵养的冯斌直接打断。
“好个屁!只是推荐,能不能进入还是两回事儿呢!”冯斌喝了口茶,“再说了,我也不准备去。”
“为什么啊?校团委肯定比院团委的舞台更大啊。”余大成说道,而且就在刚刚他突然回忆起前世的一个大事儿。
2011年年底,汤州大学的校长换了,现在的校长调到汤州市农业厅当厅长,新上任的校长名叫章敬,来之前是东江省山阳市的市委副书记。
章敬是一个做事很有魄力的人,虽然他任校长只有短短的四年时间,却做成了三件足以校史留名的大事。
第一,把汤州大学评上了省部共建大学。第二,组织筹建了东江省重点实验室。第三,启动了汤州大学新校区的建设项目。
可惜的是,章敬没等到新校区建成就被调走了,临走之前带走了好几个心腹,其中就有一个贴身秘书。
听说这个贴身秘书原本只是个应届毕业的大学生,经过层层选拔之后才从人堆里脱颖而出,并凭借着自己的高情商和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迅速获得了章敬的认可。
余大成想的是,如果想办法让冯斌成为章敬的贴身大秘,那对自己将来事业的发展,无疑大有裨益。
“舞台大吗?”冯斌苦笑着摇摇头,“老弟,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吧?我不想去校团委,那里的水太深,去了就是个跑腿儿干活的。我现在就是什么都不干直接从院团委里退下来,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何必去趟那浑水?”
“呵。”余大成也笑了,“听你刚才说话的语气,感觉你距离退休不远了啊?我看你是学生干部当的时间太久了,心气高了吧。”
余大成语气很冲,说的也很直白,冯斌听后有些不高兴。
“老哥,你别不高兴,今天我能给你说这话,是真的把你当兄弟来看。”余大成喝了口茶,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知道,当学生干部时的这些荣誉和光耀,是最假最具有欺骗性的,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别看你现在一呼百应,是众多学弟学妹心中偶像般的存在,别看你现在是爬到金字塔顶端的学生干部,但说到根儿上,你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校大学生。毕了业,你在学校里的这些荣誉除了求职的时候能当个敲门砖之外,其他一点作用都没有!所以,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功成名就”的傻话了,趁现在有时间有精力,好好给自己铺路才是王道!现在跑腿儿怎么了?现在当孙子怎么了?哪位爷不是从当孙子做起来的?你现在好面子,放不下身段和姿态,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余大成刚才所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前世当HR的这几年里,真是看透了人间百态和世人的各种面孔。
在前世,他曾经招聘过一个管培生,当时面试的时候,这小子拿出来厚厚一沓荣誉,而且面对面试官的压力测试和各种刁钻的问题,他不卑不亢,回答的有理有据,当时就引起了很多领导的注意。
但入职之后没多久,这个在校期间的优秀学生干部展示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不虚心听取老同事的建议,因为老同事只是大专文凭,而他是985名牌高校毕业的。更让人无语的是,刚入职一个月这家伙就找到部门经理大谈团队建设问题,实习期还没过就给老板发了一封邮件,畅谈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
最后忍无可忍的部门经理找到余大成,说了句让他至今印象都极为深刻的话,“这家伙哪里是特么的来应聘的啊,我看他是咱们公司请来的顾问吧!你们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奇葩啊!”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以后遇到这种异常“优秀”的学生干部,余大成都是慎之又慎。
“老哥,刚才那番话弟弟我就说一遍,你要是能听进去,那就最好不过了,要是听不进去,就当我放了个屁。”余大成说道。
不得不说,冯斌单凭着自己的能力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余大成刚才的话虽然很刺耳,但他还是全都听到了心里,而且越听越透彻,越听越欢喜。
这应该传说中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吧。
心中感慨万千的冯斌不免对余大成又高看了许多,
这个小学弟真是不简单啊,才刚刚上大二就看透了很多人可能穷尽一生都看不透的道理。
“啥也不说了,老弟,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全都听你的。”冯斌说道,端起一次性水杯跟余大成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