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饭店嘛……”余大成搓了搓下巴，最终决定实话实说，“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要不你再给我说说人员聘用情况？俗话说得好，要想饭店生意好，大厨炒菜必须好。”
“行。”此刻，老董对余大成算是彻底信服了，当即喝了口茶，把西区饭店的人员情况，上到厨师长，下到打扫卫生的阿姨，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一遍。
“你刚才说，厨师长姓什么？”余大成问道，隐隐已经感觉到了问题之所在。
“姓楚。”
“配菜师傅和其他几个厨师呢？”余大成问道。
“也姓楚。”老董回道，随即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你说这事儿啊，其实这个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余大成瞪大了眼睛。
“现在这个店的厨师长跟了我二十多年了，董浩还没生出来的时候，他就跟着我搞餐饮了，当时我主厨，他在旁边给我配菜，董浩他娘当服务员，我们老董家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
董浩轻轻戳了下自己老爹，“爸，说正事儿。”
“哦哦。”老董打住话头，“这个厨师长人不错，工作认真负责，踏实肯干，所以当初他说要招几个老乡过来，我没多想就直接同意了。”
“可他安排过来的老乡也太多了，一门饭店一共八个厨师，四个都姓楚，你觉得这个比例正常吗？”余大成问道。
“高是高了点，但这几个人过来的时候，我都面试过，人品没问题，而且手脚也勤快。”老董拍着胸脯打包票。
但经历过无数次面试的余大成心里最清楚，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两个东西，其一是渣男的承诺，其二就是应聘人的简历。
谁都知道简历是敲门砖，所以在填写简历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咬文嚼字，努力把自己最完美、最优秀的一面展示给招聘企业。同时，在面试的时候，即便是再老实的人，也会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戏天赋，把以往自己从事过或者没从事过的各种经历一一说出来。这不是故意欺骗，这是作为动物的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董叔叔，大到一个公司，小到一个企业，要想长久的呃经营下去，最靠不住的就是用人情去管理。”余大成中肯的说道，“如果管理的太严格，对方会觉得你铁面无私，进而疏远彼此的关系。如果管理的太松垮，平时的工作效率一定不会很高，而且老乡会的存在，会想当然的排斥其他非楚姓人员的进入，他们姓楚的人会形成一个小圈子，说的严重一点，会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
“没有那么严重吧？”老董有些不信。
“董叔叔，我问你，你觉得厨师长跟他的那几个老乡关系怎么样？”
“一直挺好的啊。”老董回道。
“那就是牺牲了你们饭店的利益，维护了自己的私人关系。”余大成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董的语气十分肯定。
“可不可能，你抽时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余大成笑道。
“你是说，暗访？”老董问道。
余大成没说话，而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存在你刚才说的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办？”老董问道。
“很好办，把厨师长的那些老乡全部开掉，然后建立制度，用制度去约束人，而不是用人去约束人。”余大成说道，今天跟老董的这场聊天虽然还没有结束，但余大成自己获得的知识是他目前在看那些管理类的书籍上所永远体会不到的。
说白了，今晚的这场聊天，不仅对于老董，对余大成自己，也是一种提升。
“制度？这制度一时也建立不起来啊，而且那个厨师长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我如果现在铁着脸把他的老乡给开掉，不仅他面子无光，他的那些老乡恐怕也会来闹事的。”老董有些为难。
“如果这样的话，其实还有个折中的办法。”余大成沉吟道，“把这几个老乡分散到你的其他饭店里去，这样既保留了他们能有口饭吃，那个楚姓的厨师长也不至于丢了面子，同时还避免了这群人集合闹事的可能，可谓是一石三鸟。”
“厉害，厉害！”老董十分佩服的主动给余大成的茶杯蓄满水，然后伸出肥胖的手指，使劲儿点了点董浩的脑门儿，“都是同龄人，你看看人家，这阅历，这脑子，再看看你，每天就知道打游戏，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董浩翻了个白眼儿，差点把“余大成非常支持我打游戏”这句话说出口。
“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阅历，我只是平时喜欢多看书而已。”余大成打了个哈哈，原本是想给董浩一个台阶下，哪知没想到原本出于好意的一句话，又把董浩给坑惨了。
“大成，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啊，列个书单给我，我买来让这小子也好好看一看。”
“呃……”余大成同情的看了眼董浩，“我想想，回头告诉你书名。”
两人正聊得起劲儿，董浩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老董，别聊了，喊上大成一起吃饭了。”
“这就来，这就来。”老董恋恋不舍的打住话头，然后笑呵呵的冲余大成招招手，“走，边吃边聊。”
饭桌上，董浩的母亲问起了余大成的家庭情况。余大成没什么隐瞒的，把爹娘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啧啧，不简单，你做生意这么有魄力，我还以为你父母也是生意人呢。”老董连连称赞，并主动举起酒杯，要敬余大成。
吓得余大成赶紧站起来，“叔叔，别这样，你敬我酒，那是折煞我了。”
“我是生意人，不是当官的，没有那么多道道儿，就是遇到欣赏的人，想多喝两杯。”老董豪迈的说道，端起酒杯跟余大成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杯中酒，又吃了几口菜，老董放下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问道，“大成，我在东区的店，你还没说呢。”
“哎呀，人家大成是在做客的，不是来跟你聊生意的，你今晚怎么回事儿啊。”董浩妈妈有点儿不耐烦了。
她之所以打算丈夫的话，一方面是觉得丈夫跟一个见面没两次的陌生人聊自己家生意的事儿，实在是不妥当，另一方面则是觉得，余大成只是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年轻，哪里会懂得什么经商之道，问他等于白问。
“你懂什么，别人好的经验就要多学习，再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聊生意聊什么？难道跟你似得，聊化妆品，聊娱乐八卦？”老董皱眉道。
见丈夫有点儿动了真气，董浩妈妈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往余大成的盘子里夹菜。
“来来，多吃点。”
“谢谢阿姨。”余大成吃了两口菜，然后放下筷子，冲都老董说道，“董叔叔，其实你们东区的店，情况最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