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记得村中的歌声,想起那些歌声,它记录着我对音乐的热爱,对故乡的热爱,总会想起故乡的人。
村中有一位在兰州工作的村人,是我同姓的,论辈,他叫书证,我应叫他书证哥。书证哥是一位爱好音乐的人,会唱家乡的眉户。
有一年夏天,书证哥从兰州回村,看望他的父母,住了一个星期天后要返回兰州,一天早饭之后,书证哥就在村公路上等车。
那时候,村中在外边工作的人回家后,有关他们的消息,村中人你传我,我传你,连他们要走的日子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书证哥突然要返回兰州工作地,我这才想到了书证哥对于我的重要性,他会唱眉户唱腔全部的曲调。我这时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对学习眉户戏唱腔曲谱,正是最热火朝天兴趣浓厚的时候,当时正学习吹笛子,想学会吹眉户的曲子。我为了请书证哥教会我几段眉户曲子,从家里找了一个小本子,一支钢笔,跑到了公路上面。
早饭后,太阳已经从村东边山凹里升老高了,把它的光照到了村中每一个地方,公路路面铺满了红红的太阳光,公路像一条闪闪发光的带子,像前方不断地延伸。
我跑到了书证哥近前,对书证哥说:“书证哥,你帮我抄几首眉户曲谱?”
书证哥接过我的小本和钢笔,就凭着回忆,很快给我写了五首眉户曲谱,比如是刚调,花音刚调,苦音等。
书证哥给我写了五首眉户曲调最后一个音符的时,正好客车过来了,书证哥招手之后,客车停了下来,车门也开了,书证哥上了车,车一直向远方开去。
我得到了书证哥给我写的眉户曲谱,带回家后,就一遍又一遍地唱了起来,当时对于我真是一件无法表达的高兴的事情,像是一件宝,我没有,得到之后,像得到了一切。音乐里有什么神奇秘密啊!少年时,以及很久一段时间,我都在以寻宝的心情学习着它,那里有这方面的老师,我都去主动接近,渴望教我一首曲谱。
村小学有一位校长,姓苏,名石头,按辈我叫他石头叔。石头叔还给村剧当团长,负责排戏等事。村剧团组建乐队,石头叔还让我参加了乐队,在乐队里吹笛子。
村剧团打算排白毛女歌剧,请了区农场一位胡结实老师教演员和乐队人员学习唱白毛女每一段歌曲。
冬天的一天晚饭之后,石头叔站在我家的楼门外喊我:“大海,到村小学来排戏,听见没有?”我听到后,连忙答应:“听见了。”
这天是一个晴天,冬天的太阳带着它的温暖,把眼前的寒冷全部赶走似的。我一听到团长喊我排戏的事情,就高兴的如过年一般喜欢。不排戏的时候,在家里要给大人干各种活儿,或在队里干农活
这天早饭后,我正要向门外走去,要到村小学的时候,母亲给我说:“大海,中午做饭没有水了,你去丹江河那泉水前,给家挑一担水回来。”
我慢慢地不情愿地说:“好!”
我无可奈和地挑着家里两个空桶,到了丹江河前那座小山前,有一四方清泉水,清悠满盈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拿着桶中的一个木匀,将木匀放进泉水里,舀水倒进空的木桶里,舀了一会儿就满了。
清泉水池南方不远,就是那条日已继夜奔流的大河,河面的色彩和蔚蓝色的天空相似,人与人之间有一种爱的情怀一定犹如这条大河流水那么多。
我舀了两桶水后,那像做事,做了第一步,看了一眼那个四方的泉水池,闻到了那泉水的甜滋味,如同秋天村后面山上栽的红薯煮熟后那种甜味。
我挑着两桶泉水,边走还不顾挑水的劳累,唱起了《我的祖国》一条大河这首歌曲。
水挑回家的瓷前,先提起一桶,倒在了水瓷里,哗啦一阵倒水的声音,响了暂短一会儿
我将两桶水倒在了水瓷后,才从屋子小门出去,向村东的小学跑去。
关于村小学让我记起了一些往事。
有一年村子里要经历一场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是冬天的一天下午,村子里开大会,是在村小学大门进去的一个大操场上。
大队王支书讲话。“一场清理阶级队伍运动,别的区已经开展起来了,揭露了各类坏人。这是一场战斗,我们全村贫下中农一定要擦亮眼睛,极积参加到这一场运动之中。在座的年轻人,有的就是反动家庭的子女,一定要和贫中农站在一起,要不然,你们将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王支书那天讲话之后,以后村子里的清理阶级队伍真的热闹地开展起来了。
村子里袖子上戴白套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连王支书最后,也被有人整他,竟戴上了商业兼地主份子的帽子。
清理阶级队伍,虽然给一些家里面的子女,带来某种阴影压力,村子里的音乐活动却没有停下来过。
一天村子里在村小学开大会。村小学石头叔、刘老师,启民、书证。他们四个人排了一个小表演唱,一定是四老头学毛选吧。伴奏的是我和上林。上林是一位中学老师的儿二子。我们俩个还是一个少年,他拉二胡,我吹笛子,却伴奏得很准确。
我听到了自己吹出的笛音,那每一个音符,像雄鹰似的,直向九霄云外腾飞。
这个表演唱排练的场地,不是在什么舞台上,就在村小学操场一北的一小处,排的时候,歌声二胡声笛子声,吸引了村里到村小学开会的人来看着。
我当时心中滋生出种特别快乐的心情,虽然当时有村人可能看不起我,我却自我认为:我比你们还强,我还会吹笛子,你们会吗.
上面这些,是我对村小学保持在心中的回忆.
那年冬天一天早饭后,当我赶到了村小学一进大门以北一个大教室内,教室内坐满了村剧团的男女演员还有乐队的人。
音乐老师胡结实站在黑板前,抄了白毛女歌剧的主题歌曲今天看见出了太阳。
胡老师教一句,我们跟着学一句。我那时听到这样好听的歌曲,如同听到了天上来到人间的歌曲一般。
我看胡老师时,胡老师脸黑黑的,一双清沏的眼睛,他能看出谁用心学习唱歌,谁没有用心学唱。
胡结实老师是村小学校长请来的,他是城里人,是跟着地区剧团音乐老师学的二胡。
冬天的晚上村剧团演秦腔《红灯记》,有一场是《痛说革
命家史》,中间李奶奶给李铁梅讲,李铁梅的身世是怎么一回事,胡老师用二胡轻轻地奏起一段旋律,只有短短三个音符251,将基本音符延长,竟能把一种深沉将李奶奶的革命情怀表达出来,感动人心弦。
有一段李铁梅唱的秦腔唱腔,是村中秀苗担当李铁梅唱的,听罢奶奶说红灯,当时不知激动了多少看戏人的心灵。
胡结实老师还能认得我,知道我父亲。他对我说过:“你父亲在城关小学教书时,还教过我。”
多少年之后,我想起这位胡老师时,觉得他是一位不忘老师之恩的人。他给我们当时教唱白毛女旋律为什么那么好听,主要还是因为他对音乐真正有一种热爱。热爱是什么?他当时教我们学唱白毛女,没有人给他付工资,他却非常尽责尽职地教我们学会了白毛女中很很多歌曲。
村中有哪些人,让我对音乐产生热爱,并且向音乐爱好方面去进步,我想到了村中的王支书。
有一年夏天开始,村子里成立了一个剧团。村子里王支书了解村中哪些人爱好音乐,有乐器方面特长,有表演方面的才能。
村子里成立剧团,第一次开会,是在一个冬天农活闲时的早饭之后。虽说是冬天气太阳,但那天的太阳显得格外温暖红亮.开会的地点是村舞台下边的大场里,大场东有一大麦垛草,堆得如山一般高,四面都靠着来开会的音乐爱好者们。
太阳把整个大场照着红亮亮的。南方不远,用心倾听时,这时候,还听能到丹江河水汩汩的流水声,像唱着一首优美的歌曲,旋律是轻快的,也非常有力,一直寻找前方最美的地方,无论多么难也要寻找下去。它就是这么流着流着,就到了它前方目标地。丹江河水一定会理解我的心情的,因为我也能参加上村剧团,为我能参加上村剧团而高兴。
我能参加上村剧团乐队,对于我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记得有一个冬天的晚上,我带着一把竹笛,从小院子南门出去,站在村舞台屋后的房檐下边,练习吹笛子。
我站的地方,有一个小木门,住着村中一位没有房子的人家,燃劳叔家。
月亮慢慢地从东边山凹里升老高了,以北墙内,就是我家的一个小院子,铺上了白哗哗的月光。
楼门内近前有一棵我家的柿子树,在月光下,更显得光亮,有一种生命张力,如同大海的海浪,正奋力向前冲去。
我向东方天际上望了一下月亮,格外圆格外大。月亮一定能猜透我的心,这个小孩子,这么喜欢吹笛子,它一定是想为我而吹一首好听的乐曲呢。
村中大人们并不看好我学习吹笛子这件事,觉得我吵闹了他们。月亮会支持我的,它一定会对我说:“好好练习吧,吹的音符是有意义的。”
我没有想到我站的房檐下边,里面住着一家人。当我正沉醉在自己吹的笛声时,从房子内走出来一位燃劳叔的母亲,站在我的近前,大声训斥我:“好娃哩,别吹了,把人吵死了,你要吹,到别处去吹.”
我望了燃劳叔母亲一眼,燃劳是她大儿子,从尊重人出发,我叫他燃劳叔,燃劳叔的母亲我也应叫婆。
这位婆见我一时还没有走,又嘲讽地说:”你妈一天给你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你这么高兴!不能在这里吹了.”我见她说话的音调很强硬,只好向村北公路走去。
公路以北就是那连续绵的群山,一直向北延展,无边无际,那以北是一个什么地方?一定是伟大首都北京吧。
月亮已经升起来一杆子高了,这时候,把它那皎洁的月光,照在村北的每一座山上,照在村子家家户户的小院及屋面上,也照在我的身上,我成了和月光为朋友一体的人了。
我兴致勃勃地吹了一曲接一曲的眉户曲调,它像讲一段故事一样,一句高高低低的音符,像一个人在人生道路上行走一般,经历了各种有趣的故事,对感情表达,把人的复扎的情绪都给表达出来了。
我吹笛子的时候,有时停下来的时候,觉得整个公路以南的村子,都和月光融合在一起,很安静。
我曾在少年时,学习过李白一首诗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地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这会儿,是真正和故乡的明月在一起了,我还是一位少年,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我的心一定纯洁得如这月光一样,我坚信明月里一定有人,那个人就是我的奶奶。
冬天晚上,奶奶纺线的时候,我和奶奶共用一盏灯,我读一本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奶奶纺线累了的时候,我问奶奶:“奶奶,月亮里面有有没有人?”“有!”“那个人是谁呢?”“是王母娘娘。”“她干什么?”“纺线。”“一年四季都纺线?”“一年四季都在纺线。”
奶奶正用水烟锅子抽烟,是一种弯曲的铜烟锅子,吸的那一段弯曲的铜杆向下还有两个小方盒子,一端装烟.
我看奶奶抽烟的样子,觉得我把奶奶的水烟锅子犹如拿在我的手中一样,也曾想什么时候,偷着试抽一回.那香的烟味,我也闻到过.
月光下,我有几次望村北山下边我家的那棵大柿子树时,也觉我的手变得粗壮有力,记得我上树摘过蛋柿.
月光下,我吹笛子稍歇息过来后,又继续练习吹笛子,觉得我的笛声是吹给月亮,是吹给天空的.
吹到极兴之后,大约到了半夜之后,才带着笛子回家睡觉,那天晚上睡得格外香。
有一年六月的一天早饭之后,我挑了两个空桶,去丹江河以北那座小山下面的泉水前,给家里挑水。
当我走在街上区政府门前,见门前墙壁上贴了一张通知,内容是这样
县剧团来区招男女演员,乐队演奏员,有此爱好特长的请来区农场报名,参加考试。
看了这个通知,我的心像丹江河流水一样的水波一起一伏动起来了,心中有一个想法:我也要去区上农场报名试一下,能成为一名县剧团演奏员,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合我心之事,自以有为我个人有乐器方面的才能。
区农场在什么地方?离我在的村子以西二里地,有一片平房,四面全是农场的地。区农场有俩位职工,一个姓屈,名孝全,具有地区剧团板胡专业的水平;一位姓胡,名结实,具有地区剧团二胡专业水平。他们俩个,命运之神没有让他们参加地区剧团搞自己所热爱的乐队工作,却被命运之神安排成为农场职工,主要搞农业科技方面的研究工作,天天在农场地里参加农活,可一有时间就参加当地的各种文艺活动。村子里有农民剧团,排秦腔戏,冬天晚上演出,他们二人不请自到,坐在乐队里,无代价为地为村剧团演秦腔戏伴奏。
那一回,县剧团来招生的是团长何成勋,他就是当地人,离我在的村子以东两里路,认得他的人很多,我在少年时竟有好几次见他面的机会。
小时候,县剧团来村子演出,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如过年的好事一样,让我赶上了。
有一个冬天晚上,村剧团舞台上面,是县剧团演出。团长何成勋在乐队里拉板胡。当时表演一个节目是《***的战士最听党的话》,我站在舞台以西侧面,为的是看清舞台上面,以东的乐队队员演奏乐器的神态,以及为了听到,他们各自不同乐器里发出的那神奇激动人心的声音。
我见何成勋拉板胡,坐得端端正正,神情专注,一手运弓,远弓的速度时快时慢,脸上的表情跟着自己内心的感受流露出来。左手在板胡银亮亮弦上面上下移动。板胡的声音极清亮,像春天早晨刚升起一轮太阳那样秀美动人,每一个音都清清楚楚准确无误地响在我的心中。此时听何团长的板胡声,像是战士的那种自信快乐也给了我。这也是一次我和何团长因为听他拉板胡有过的缘分。
何团长有一位弟弟何成乐,他哥是县剧团的团长,何成乐也有音乐方面的才能,却依旧在农村当农民。
我和何成乐因为爱好音乐,也有过来往,俩个人到一起的时候,谈论最多的话题是音乐。那时候,我们俩个只要一谈论音乐的时候,把什么都忘记了。
有一年夏天的一天早饭后,何成乐在我家小院子南面的楼门前喊我:“大海,到县里看县剧演戏去?”我一听,就从小屋子里跑了出去。
“咱俩个一起到县里,晚上看县剧团演出,不用买戏票,我哥是县剧团团团长。”“好!”
我这时候在农村,还是一个少年,还一点没有挣钱的能力,平时连一元钱也没有在口袋里装过。我渴望看到县剧团演出,像渴望到北京去一回一样的心情。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并且看县剧团演节目不用付钱。
我一口答应,连给母亲说一声都没有,就跟上何成乐一块,步行去县城。
县成在村子以西,离村子六十里,过路的客车是有的,乘车只要一元钱,可这一元钱我们俩个都没有,但为了看上晚上县剧团的演出,不用花钱,为此步行也乐此不疲。
快吃中午饭的时候,何成乐引我到了县剧团演职人员住的小院子内。
一进大门内,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当中,有一位县剧团拉板胡的老师,正在拉板胡,拉的是一曲接一曲的秦腔唱腔旋律,高昂,明亮,像空中飞过的小鸟,直穿透我的心中。
我看了那拉板胡的老师,叫不上他的名字,感觉里却是早就能认得他,因为县剧团到村子里演戏,我见他坐在村舞台东边乐队里拉板胡,为县剧团演员唱歌唱戏伴奏。他的头发厚实,显得长且黑油。一双眼睛略闭,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
我站在他近前听他拉板胡的时候,他也望了我一眼,却不知我是他音乐的最忠实的听众。
我听他拉的板胡声,说不清为什么竟能被他的板胡声所紧紧地吸引,像长着一双长长的双手,抓住我的双手。这会儿,只有一件事,就是听他拉板胡,世界上还有这么美的声音,像看到了春天的花儿开放,各种红的白的黄的,花儿的芳香,不由得让我不愿离开他。
我和何成乐听了一会儿后,何成乐让我和他一起到他哥的屋子里去。
“走吧”“我再听一会儿。”何成乐见叫不走我,他就先到他哥屋子里去了,前面不远,有一排平房。
我听了一会儿后,才离开这位拉板胡的老师。
我是在何成乐引着,因他哥是县剧团当团长,才有机会来到了县剧团的住处。
何成乐这时候,一定是在他哥的屋子,他哥给他买了县剧团食堂一大碗面条正吃着,肚子饿了,走了六十里路,消耗体力,所以吃起来饭时,吃得狼吞虎咽一般。
这时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我身无分文,在哪儿吃午饭呢?肚子饿的事,这会儿这样真实,它发出的信号,像在折磨着我的肉体,肚子那么松了,一定要由食物来填一下它,才会给身体充了电一般。
我怎么才能得到中午的一餐便饭呢?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总会想找一些熟人,渴求赐给一碗饭。
县剧团,也有我们一个村子里一位村人苏宝良,在县剧团搞乐队工作,我来到了进剧团职工的宿舍小门内。
我问了一位,打听后,得知宝良在东边的一间房子内,我找到了宝良的住处,很小一小间内,住着好几位。
宝良一见我吃饭时来了,二话没有说,立即去县剧团食堂,买了一大碗面片端到了我的面前,“大海吃饭。”
我从宝良手上接了这一碗面片,就大口大口地吃起起来。
这时候,假如有上帝站在我的面前,就是宝良小屋内,见到我端着一碗白面片的吃相,一定会笑我,对我说:”不是肉体饿,而是心饿.孩子。吃饭不要那么快,慢慢吃就行了。”
这时候,父亲母亲也一定正为我操心,这大海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还不会回家。父亲一定会劝母亲说道:“大海这娃,你不要操心他,他会想到办法的!”“到那里去,该给大人说一声。”母亲总是这样说着。
当我到我了宝良屋内,宝良一定会想到,大海这时候赶到我的屋内,一定没有吃午饭,别的话先不要谈,吃饭对于大海来说是大事。宝良是了解农村人的肚子问题,他也一定体会到农村人肚子饿了时的那种难受劲儿。
吃完了一大碗面片后,我把一个大白碗给了宝良,宝良接住,送给了食堂洗了后,才又回到他的屋内,和我说话。
宝良问我:“你跟谁来的?”“何成乐。”
宝良也知道何成乐是县剧团团长的弟弟。宝良立即就明白我来的用意,晚上县剧团有演出,一定想看一场演出,从乡下步行六十里到县城来,真是戏迷啊!
我坐在宝良室内向北的窗子下面一张小红桌前一把小椅子上面。
宝良就坐在床前,我看他双眼的时候,他的双眼充满稚气纯真,他在县剧团乐队吹笛子已经好几年了,应是一位老练的县剧团乐队的乐队队员了。没有进剧团之前,他和我是一样的,也是农村娃的身份,到了县剧团乐队,一下子改变了命运。这让我极羡慕。我也爱好音乐,可我还在音乐大门之处,他却已经是进到音乐大门内的人,是和音乐整天融在一体的人。
我当时极迷信县剧团乐队的乐谱,这对于我来说是宝贝一样重要,我总以为县剧团乐队的谱子好听,同样的秦腔,我们的秦腔是老土的,人家县剧团的秦腔就好听,这一定是我当时的欣赏水平提高了一步。
我对宝良说:“宝良,把你们县剧团秦腔乐谱给我一本?”
“秦腔你不是都会吗?”“我们的不好听。”“都一样的,我们也是根据老秦腔改造了一下。”
我此时望着宝良的双眼,看他那双眼流露出一种亲切之感。听宝良这样一说,还以为宝良拒绝了我的要求。
此时,我是不是在梦境?梦中来到了县剧团,村人宝良的小屋内,一心想让宝良给我找一份秦腔曲谱。
我受什么神秘启示一样:你要表达什么,就大胆表达吧,要不,就会失去一次机会。
我听见了一种来自高人的声音:“孩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说出来。好比肚子饿了,一定要给人说我肚子饿了,一定要讲出来,不讲,别人就不会知道你的这种要求的”。
我是真正爱好音乐吗?这一阶段时,我让音乐之神迷住了,它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它是形影不离的。我有一把笛子,上山干活的时候,都带着它,干活累了的时候,都要拿起笛子吹几首。
像是有高人在为我默默地打气,我还是求宝良,“给我寻一本你用过的秦腔乐谱吧。”
我的真心一定打动了宝良,再还有同村人的感情,宝良对我说:“让我给你找一下?”
宝良打开了抽屉,翻了几下,找到了一本秦腔唱腔曲谱,是县剧团油印的,给了我。我得到这秦腔乐谱后,真如得了一件我的心爱之物,有一种盼望得到一个什么,千万次的寻找后它真的就来到了面前,心情自然有种喜悦。
下午五点,县剧团何团长吹起了集合的哨子,全团的人迅速在院内小操场集合。
何成乐到宝良的宿舍内对我说:“我给我哥说了,咱俩个站在县剧团乐队里面,一起到城北剧院。”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是提前到剧院内,省了晚上进剧院大门收票那一关。
宝良也听到了吹哨子集合,带好自己的乐器,一把竹笛,装在一个布套里,对我说:“你跟我们站一体。”
我和何成乐,不是县剧团乐队的人员,却充着县剧团乐队人员,为了省那一张两毛钱的戏票钱,做这种好笑的事情。
关于我和何成乐步行六十里,来到县剧团住处。何成乐当时一进他哥屋内,就跟当县剧团的团长的哥说了:“我把我的一个相好的大海也引着,能晚上一起看县剧团演出?”
何团长说:“你怎么能这么干,引外人来看不要买票的戏,也不怕县剧团的人提我意见,你们都这样做,我们也叫我的相好的来看县剧团演戏,也不用买票.就这一回,以后再不要带人了.”
何成乐说:“大海是真正爱好音乐,别的人我不会带来的。”
这是以后何成乐给我学他哥给说的话。他当时心态,让我和他看一场剧团的演出,那比什么都要开心了。他的哥说了他几句难听话,他也一点不在意。
县剧团小院中间,全团人员很快站好了队,我和何成乐站在了乐队人后面,真像是县剧团乐队的队员。
何团长演出之前讲话。“我们是党的文艺工作者,我们走在大街的地时候,一定注意保持队形整齐,千万不要乱队!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给人一种乱散的样子。”
全团人没有一个人乱说话。团长发令出发,全团人集合好的队伍,就向城北一个大剧院走去,是晚上演出的地点。
县剧团队伍,从大街上向北经过的时候,街上的人还用特别的眼光,停下脚步,望望这只文艺队伍,一定会猜想到:一定是今晚上在城北大剧院演出。
我和何成乐,我们俩个充着县剧团乐队人进了剧院内。
县剧团的人,都上了舞台上面,准备晚上演出的事情去了。
我和何成乐,在舞台下边后面的座位上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了。这时候,何成乐望着我笑笑,一定想到:我们俩个占了一个很大的便宜,晚上就能看一场县剧团的演出,并且又没有花到自己的钱,这真是一件极幸运的事情了。
晚上七点半演出开始。红色的大幕在悦耳的音乐声之中拉起。
演的是小节目,一个接一个进行。
有一位个子高瘦削脸盘的男演员唱了一段秦腔《红灯记》李玉和唱的,临行喝妈一碗上酒。
还有一个合唱,是《白毛女歌剧》太阳出来那一段。当我听到时,内心中有一种激动,太阳天天都升起来,对于从旧中国变为新中国,对于当时刚翻身解放的人们,觉得如同见了真的太阳一般,那种幸福感受是发自内心的。
两个小时的演出,对于我来说,像是一瞬间一般。当县剧团一位女主持人向观众们说:“亲爱的观众们,演出结束,欢迎下次再来光临。”
一面高高的红幕落下后,观众们纷纷向大门外潮水般的一般涌去。
我和何成乐走出了剧院,晚上住宿是一个大问题,何成乐一定会到县剧团他哥的小屋子住,有一张小床,最多睡上两个人。
何成乐出了剧院门大门外,没有问我晚上住什么上地方?他混如人流中,我一时找不到他。
我身上没有一元住宿钱,这晚上如何渡过呢?我想到了同村中有一位远方的亲戚,在县公安局工作,我只好到县公安局打听,找到了亲戚住的小屋内。
我到小屋门前,敲了一下门,亲戚为我开了门。晚上,让我睡在他的床上,这样过了夜。第二天天亮之后,步行六十里路返回了乡下的村子家中。
到家里,也是家里人吃午饭的时候了。又是一天的午时,一跨进屋内的时候,见门内的地上,有一大片白亮亮的太阳光。我一跨进门内,就踏上了这片亲切的太阳光了。
院子内以东以西各有两面高高的院墙,午时的太阳光正好照在墙上时,那两面墙立即变得耀眼起来了。
我觉得那午时的太阳都一定会为我说亲切的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不知道,你妈你大,你一晚上没有回来,不知你到那里去了?晚上睡觉都不安。”
我一跨进门内,我的父亲本来端着一碗杂面条正吃得香,见我到了屋内,像久别重逢一样,马上放下自己的碗,找到了家时最大的一个黄磁碗,用手中的筷子,把锅内的杂面条,给我捞了干干一大碗,让我吃。母亲亲自用她的筷子,给我碗里放了油炸的辣子,那辣子红红的,是那种辣面子的辣子,用油炒的,母亲给我放到饭碗内的时候,把碗内的面条染成了红色,特让我感到这碗面条不同寻常的好吃。
有一年秋天的一天早晨,新的一天来到了.我家三间土瓦屋以西近处,有一个猪圈,养了一个长勃子的母猪,架子很大,瘦得皮包骨头的,肚子总吃不饱。那时候养猪,没有什么好饲料,母亲总让我上山打猪草,来解决这口母猪的肚子问题,同时它也是关系着我家花钱的大事,下了猪娃,父亲挑到肩上卖。
这天早饭之后,母亲站在案板前,对我说:“大海,你上山打猪草去,母猪没有吃的了。”
我从屋子里出来,院子东边墙下边,放有一个大的笼子,是用藤条编的,我提着这个笼子,裤子口袋里还装有一杆竹笛,准备到山上练习吹。
到了山的半山腰,有一个红岩洞,洞口像一面打开的大门,洞前地上有一块四方的小石头。早晨的太阳,照耀在这一块洁白的石头上面,变得如白玉般光亮.
我的后来的音乐方面的故事,有他开始的地方.我长大后,读《红楼梦》时,读第一回,知道女娲氏练石补天之时,是在大荒山无稽岩下,炼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女娲氏只用了三万五千六百块,单单剩了一块未用。谁知此石自经锻炼,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哀。
我的这个村中歌声,是和我人生的故事联系在一起的,我对音乐的热爱,是从练习吹笛子起步的,是在村北的一座山半腰,这山的名字叫虎头山,整个山像一个大的虎头一样,半山有一石洞,石洞前有一块四方小石,它让我坐过,有过这样一个机缘。
按母亲对我的要求,要好好打猪草。好笑的,我这时间还是一个少年,是一个并不好好听母亲话的少年,却迷恋在自己吹笛子的笛声中。上到了虎头山上,应先给猪打草,草打好后,再去练习吹笛子,我却先吹笛子起来.
吹了一曲觉好听,再吹一曲,一直吹到了快吃中午饭的时候,才觉出有了点问题.
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从山上下来的一条弯曲的山路,有村中大人们背背笼扛镢头下山的人,从面前经过,他们下山路的脚步声,清晰地响在我的耳朵里,我这才急了。我面前是一片平的荒坡地,长着牛吃的那种草,当地人叫毛老鼠草,草的头上,有一稻穗形状,那粒子却不饱满。它的枝上两边,却有稀稀的嫩叶,嫩叶不长,短短的。这种草哄骗得了牛,却哄不过一般的猪,猪的嘴头比牛高。
此时家里的母亲,在屋内几次听到母猪的叫声,就有些急了。一定会对母猪说:“你稍等一会儿吧,大海打回来草,你就有吃的了。”
这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可我只顾自己吹笛,打的猪草一把没有,笼子还是空的,这时候我才真正心急了,如果笼子打不满草,猪没有啥吃的,主要的是怕母亲打我一顿,我这才来了劲儿,就把那毛老鼠草用镰刀割了一大笼子,提回到了家里猪圈前。
我站在猪圈石墙前,这石墙,是父亲从丹江河用架子车拉回来大的有楞角的石头垒成的。这石墙虽然高,猪饿了的时候,自己就翻了出去,到处自寻吃的。我这时候,怕母亲看见了,我打的草不是猪吃的草,是牛吃的草,就把笼子的草一下子倒在了猪圈里了,那头饿极了的母猪,这才肌不择食的大口吃起来。这一次幸运的是母亲没有看我打的草是不是猪草,母亲也没有真追究。我进到屋内吃午饭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怕母亲问起我起来,我会怎么回答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