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安迪发现的地下隧道附近。
“就是这了,奥尔文老大。”一个贼眉鼠眼的佣兵敲敲地面,然后向身后的大汉点头哈腰,“如果这附近有地道入口,那肯定就在这块石头下面。”
“哦?做得很好。”奥尔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对身后的五十来号人指指这个小个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老鼠。”
“是是是,当然不会。”老鼠哂笑道,“小人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这种程度的遗迹不知发掘了多少,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从来不会出错。”
“不错不错……”奥尔文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我想,你对帕雷也是这么解释的吧?”
老鼠一愣:“啊?我……”
“噗呲!”
瘦小的身躯一震,老鼠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低下了头,却见一把雪亮的匕首已经深深刺入他的腹部,刀刃上浅绿色的光芒令他目眦欲裂。
“奥尔文……老大……”
“我并不怨恨你,老鼠。”奥尔文微笑着,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气,匕首旋转着深入老鼠的肠子,“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和你做了相同的选择,为自己的将来找好一条后路。”
“可是,”奥尔文的声音终于透露出怒火,“他们和你不一样。我可以理解一些人用我这个老大去作为筹码,这是我成为领袖以来就有的觉悟。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我团队里的任何人用自己同伴的生命去换取荣华富贵。”
“我问你,老鼠,你的那两个搭档呢?那个食人魔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是他救了你多少次性命?还有安娜,你竟然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教会?”
“老、老大……”老鼠的嘴角溢出鲜血,一双小眼睛里满是祈求之意,“求你了……我只是想活、活下去……”
“不,你已经死了。”奥尔文冷冷地说道,“在你抛弃同伴,向商会与教会出卖信息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佣兵的世界里可以有任何人的位置,哪怕是像我们这样的混蛋。但唯独不能容忍的,就是你这种出卖身边人换来自己生存的垃圾。”
老鼠张开嘴,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奥尔文只是憎恶地继续加力,让那把匕首深深刺入他的腹腔,最后猛地一搅。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血沫喷涌而出,老鼠最后挣扎了两下,便缓缓跪倒在地不动了。
奥尔文抽出匕首,一脚踢开这具身体:“你们都听到了,老鼠他做的事情,还有我杀他的理由。我没有时间和你们解释,只能给出两个选择。”
“第一,你们可以选择我身后的这条隧道。它通往城外,那里有一艘船,可以让你们顺利逃出生天。”
“第二,你们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回到城里去将那个丫头救出来。我想你们这些大老粗或多或少都受过她的治疗,有些甚至欠了一条命。我们佣兵不怕欠债,但最怕欠了债,却不能还上。所以……”
战斧指向隧道入口:“你们是想从这里逃走。”
然后指向远处的城中:“还是想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
人群面面相觑,所有人都在衡量得失,最终他们还是做出了选择。一部分人低着头,快步绕过一脸平静的奥尔文,搬开巨石走进隧道。而另一部分人——很少的一部分,留在原地,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奥尔文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瞅着面前的十几个大汉,两分钟后,还是有两个人没能战胜对生命的渴望,一溜烟地钻进隧道,再也不回头了。此时,连着奥尔文在内,原先五十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十二个人。
奥尔文再次扫过剩下的所有人的双眼,看到的除了坚毅就别无其他。于是他很满意地笑了:
“十二个勇士……我很幸运,没想到我比当年的韦林王子还要有人格魅力,他复国的时候可只有十个好汉的帮助,我们还比他们多一个人呢,哈哈哈……”
所有人都轻笑起来,那种凝重感化作乌有,连城外的百万亡灵似乎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奥尔文点点头,手中战斧一抬,指向远处的天空一声低吼:“出发!”
十二个人立刻组成行军队形,快速穿过这小小的院落,向远处山坡上的那座城堡进发。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正是关押他们兄弟的地方,也是拉克勒斯的重点防护地区——城市监狱“阿托萨雷”。
同一时刻,多伦站在窗前看向远方,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
“你做出决定了?”
“没错。”
回答他的赫然是商会会长帕雷,但此时的中年人虽然身型消瘦,却身手矫健,哪里有一点病重的迹象。
“我不能就这么倒下,薇薇安还不能承担家族的重任,此时我还得继续活下去。”
“哪怕用药水把你的身体摧残成那种模样?”
多伦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多年老友,心下一阵不忍。说来可笑,强势了一辈子的他在临死前竟然有这种感情,实在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家族啊……”
帕雷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多伦点点头,这种情感他也感同身受。如果不是为了家族,他也不用来到这里,然后还得默默无闻地死去。
“拉尔斯家族没有逃跑的懦夫,只有战死的英雄。”简简单单的评价,却不知道沾满了多少拉尔斯的鲜血。今天,轮到他多伦为了家族的荣耀去死,不是“牺牲”,也不是“光荣”,多伦要做的就是“死在拉克勒斯”,仅此而已。
“拜托你一件事,帕雷,我……”
“我明白。”帕雷点点头,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我会带她离开这里的。”
“……多谢了。”
停顿片刻,多伦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递给了帕雷:
“这是密道的地图,只有拉尔斯家族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顺利地带着她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帕雷沉默地接过地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多伦的示意下沉重地开口:
“我……该怎么解释呢?我该怎么告诉艾丽卡,为什么我去了那里,可她的父亲没有?”
“……”
这一次,连多伦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他只是转过身子,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
“好像要下雨了。”
帕雷点点头,他明白了老朋友的意思:“杰,和我一起?”
大个子护卫抬起头,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会和主人在一起。”
帕雷扬起眉毛,他觉得这并不像多伦的意思,他肯定希望自己的护卫去保护他的女儿。但是看清了杰眼中的神色后,中年商人便知道他已经心存死志,没有多伦·拉尔斯,杰就没有生存的必要,他注定要死在这里,仅此而已。
“好吧,老伙计。”帕雷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还有身旁那个忠心耿耿的护卫,“那就塔尔塔斯之路再见了。”
多伦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一只手摇了摇权当告别。远处传来一声爆炸,整座房子都在颤抖,但是房间里的三个人都站的稳稳当当,不过他们未来的道路却不会在一起了。
“咔哒。”
帕雷推开门,很快消失在了走廊上,门外一阵脚步声远去,显然是他的那四个贴身护卫。直到此刻,杰才上前一步,坚实有力的臂膀搀扶住了自己的主人,后者很快软倒下来,剧烈地喘息着。
“主人,您为什么不……”
“杀了他?”多伦此时满脸苍白,大汗淋漓,显然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只能在自己护卫的帮助下勉强坐在椅子上,“不……虽然他心怀不轨,但是缺少了他的力量,艾丽卡很可能根本走不出那条隧道。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里的地下墓葬已经在……蠢蠢欲动,恐怕机关还有守墓人都已经复苏了……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
“您是说……”
“那些尸体。”多伦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恐惧,“那些已经数千年的尸体……很有可能已经在亡灵法术的作用下,彻底苏醒过来。我们只有前三层的地图,可是那个该死的入口,却在第四层的尽头啊……”
杰张大了嘴巴:“可是,第四层明明……”
“呵呵,那只是一个障眼法。更准确地说,你见到的第四层应该是三层半才是。唯一能找到第四层位置的,就只有一名优秀的制图师。而整个拉克勒斯要找制图师的话……”
杰恍然大悟:“那就只有艾丽卡小姐。难怪主人您让她去古尔斯的地盘学习,却从来不让她更深入地了解有关魔法的奥秘。”
“如果她有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是第一个被排除的目标……现在,帕雷那个好面子的家伙,至少在表面上会保护一下她的性命。不过这无关紧要,只要她进入夹层,就基本安全了……”
“可是,如果没有我,小姐她在前三层一旦遭遇危险,不也会……”
“所以,”多伦虚弱地笑了,“我才和某个有意思的女孩达成了协议。我想,一个四环高阶奥术法师,再加上一个孔武有力的食人魔,应该可以保护她的安全的。”
多伦看向杰,他知道自己的护卫仍旧担心那所谓的“承诺”,不由得开口宽慰道:“别担心,那孩子的眼神很干净,不像某个已经被金币晃花了眼睛的商人,她的心思很单纯,很透明,不会食言的。更何况,奥尔文此时已经把唯一一个可能造成意外的因素给彻底排除了。”
“明白了,主人。”杰点点头,“既然您已经安排好一切,那就请允许我执行自己的……任务。”
“交给你了,老朋友。”多伦挺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仪表整洁起来,“说实话,我有点紧张,这还是我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
杰悲哀的脸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我也是,主人。”
随即,高大护卫拔出自己的长剑,然后在空中舞了个剑花,接着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吼狠狠落下。
“噗嗤!”
鲜血,染红了整扇窗户,多伦的无头尸体仍然挺立在那里不肯倒下。杰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块黑色的布,将主人的头颅拾起包好,揣在怀里,然后狠狠一拳砸碎了玻璃,跃出窗外。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监狱内,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突然睁开双眼:
“啊!父亲,你……”
不等她回忆起梦中的场景,一道蓝色的光芒便在她的身旁亮起。女孩本能地拿起桌上的匕首,迅速退到桌边站好,一双凤目紧盯着这道传送门。
接着,在她一脸懵逼的注视里,一男一女抱成了一个球,直接从门里滚了出来,然后一头撞上了她房间的门。
“……什么情况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