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弗雷克诧异地伸出手,正好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雨水。手指稍微一揉搓,入手处竟然一片粘稠。举到眼前细细观察,隐约可以看到红色的丝线在其中游动。
“血?还是……”
弗雷克抬起头,灰暗的天空下,无数雨滴正在随风飘落,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古怪。
这雨,绝对有问题!
弗雷克警惕地看向四周,甚至冒险探头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城市,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所有地方都是一切正常,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变的前兆。
“难道是我想多了?”老兵嘀咕着,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城外的亡灵身上,“希望这不是它们耍的什么小把戏。”
浓雾依旧,有效地遮蔽了亡灵们的阵型,老兵只能从最外侧的一些迹象上进行判断。
“嗯?等一下,它们在干什么?”
老兵突然瞥见最外侧的亡灵在缓缓移动,但是并没有向城墙直冲过来,而是潮水一般朝两侧退去。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老兵迷惑不解的时候,城墙突然发生了震颤,老兵一时没能抓稳,险些直接摔下去,幸好他身后的新兵拉了他一把才幸免于难。
顾不上道谢,弗雷克赶紧向远方眺望,只见浓雾里逐渐走出一些体型极其巨大的家伙。虽然看不清它们的具体容貌,但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不断向弗雷克尖叫:
快跑!
“诸神在上……敌袭!是攻城巨兽!”
老兵狠狠敲响了手边的铜铃,通知所有人“大型敌人”的到来。只是他始终没想明白,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绕过法师塔的监测的?难道提前判断这种程度的威胁不应该是法师们的职责吗?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已经没人能回答他了。就在他们头顶上二十米处,法师塔顶楼内已经是鲜血满地,身穿蓝袍的古尔斯还有身穿黑袍的黑页法师已经纷纷倒毙在地,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无神的双眼记录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吱呀——”
门被轻轻合上,一个身穿蓝袍的身影缓缓浮现,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孔渐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抱歉了,朋友们……为了大局,我必须……”
一阵风吹过,法师的身影逐渐消失,只有鲜血还在不断滴落,逐渐汇聚成一条溪流……
就在这场屠杀发生的同时,安迪等人终于通过了地下墓室的第一条走廊,来到了一扇石头大门前面。
“好了,”凯恩停下脚步,轻轻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把众人召集成一个圆圈,“这里就是第一墓室,要当心,我能感觉到里面的家伙已经开始复苏。我们最好可以潜伏过去,如果不能,那就边战边退,千万不要被敌人缠住。”
其他人纷纷点头,见状,凯恩回过头,随手召唤出一个光球照亮了门上的文字,接着有节奏地轻轻朗读出一段祝词。
随着语速的加快,凯恩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某种失去原形的尖锐噪声,好像有人用玻璃不断刮着人们的大脑,带起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不过这一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三分钟后,祝词就已经念到尽头,大门也随之打开。凯尔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显然这一段朗诵对他的精神力消耗很大。
“好了,”凯恩微笑着招招手,“我们悄悄地进……哦!”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手里的长枪不自主地抬起。身旁的众人也一同做出了反击的动作,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凯恩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并没有能实际威胁到他们的敌人。
食人魔下意识地蹦出一句:“哦,我去。”
“诸神在上。”安娜睁大了眼睛,一脸惊骇,“这到底是怎么……”
“是殉葬。”奥拉夫和南方王国的原住民很熟悉,自然之道这座墓穴里的龌龊,“为了让大贵族们走得安详,一定要有足够的奴隶为他们的死殉葬,你看到的就是这些可怜人。”
“可这也太多了……”安迪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光着一个墓室,就得有至少一千六百人吧?”
至于艾丽卡,她已经靠在安娜身上,脸色煞白,香汗淋漓,就差直接闭过气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四个巨大的方阵,每个方阵都有二十行与二十列。靠近门左手的一边是一群精锐的武士,手中拿着黑曜石制成的长剑与某种兽皮制作的盾牌;右手的一边则是一群侍女,手中拿着各种生活的必需用品,其中有一些用具甚至让安娜的脸略红了片刻;左手靠后的方阵是一群高大健壮的奴隶,他们全身肌肉发达,背上背着大量的箱笼;最后一个方阵则是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他们面部表情极为冷峻,好像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不会有所退缩。
“这是典型的南方王国国王的墓葬标准,”奥拉夫握紧手中的烛台,心里涌起一股不安,“荣誉、生活、财富还有武力……身为国王的四种必需品这里的家伙都具备了,只是……”
稍作停顿,他继续迷惑不解地解释道:“只是,这里的摆设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在主墓室才对。可是这里仅仅是第一墓室,也就是所谓的迎宾墓室,不可能有这么豪华的配置啊……”
“有可能的,”安迪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站在这里守护墓室入口的就是一位国王呢?”
“那怎么可能?”奥拉夫眼睛一瞪,狠狠鄙视了一下这个没有常识的家伙,“让一位国王充当守墓人?那埋在这座墓里的真正主人的身份会高到什么程度啊?难道是某个统一了整个大陆的帝王或者皇帝?”
“不一定……”
艾丽卡看着墓室里的纹饰,渐渐有了新的想法。
“这位国王很有可能是自愿为这位伟人守墓的。”
“自愿?”安娜惊讶地看向她,其他人的表情——除了无法无天的海盗安迪同志——都和安娜如出一辙,“一位国王自愿守墓,还是在看中死后世界的南方王国?怎么可能呢?”
安迪的关注点则在另外一件事上:“大小姐,没想到你的文化知识还相当丰富啊,竟然可以看懂这上面的文字。”
调侃一般的语气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最终艾丽卡还是犹豫着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文字,可是一到这里……不知怎么回事,我就认识它们了。”
“哪种认识?”凯恩的语气变得严肃,“是那些文字在向你低语?还是你突然可以理解它们的含义?又或者出现在你眼前的文字其实和我们看到的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但好像哪一种都不是。”艾丽卡伸手点向一旁的墙壁,“就好像……我的灵魂认识这些文字,和它们非常熟悉。”
说到这里,艾丽卡突然停住了,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她站在台子上,下面是一群小鬼头,表情很认真地听她讲述着什么。她好像相当激动,不时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的情绪,让孩子们看了非常欢乐。
“这是……学校?”
“喂,大小姐?”
不知谁的手搭在艾丽卡肩上,她猛地一惊,眼睛拼命眨了眨。再仔细看去,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孩子们,只有一面墙毫无波动地回望着自己。
“我……怎么了?”
“你在愣神。”
奥拉夫关怀的语气让艾丽卡注意到大家都围在了自己身边,她下意识地哂笑一下:“让大家担心了,我们……”
话语戛然而止,艾丽卡的瞳孔骤然放大,好像看到了什么她无法相信的事物。
“等……等一下。”
她翘起一根手指,挨个人点了过去,口中念念有词:
“一、二、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究竟在干什么,只知道她越是数数,神情就越惊恐。
“……五、六、七!”
艾丽卡张大嘴巴站在原地,她没数错,这个小队里除了她自己,竟然有七个人!换句话说,本来只有六个人的队伍,在她的计数下,竟然多出了两个人。
他们是谁?
不对,谁才是“他们”。
艾丽卡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握住安娜的手,后者微微一愣就轻轻回握,手心处传来的温暖让她多少找回了一点自信。
“安娜姐……”
“怎么了?”
“我……我看到……”
等一下……
艾丽卡突然怔住,她发现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从她的左边传来的,于是她僵硬地看过去,正好和安娜翠绿的眼眸对上。
但是如果安娜姐在这里……
艾丽卡突然感觉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是如此冰凉。
……那我握住的这只手,是谁的?我们这里有第三个女人吗?
想到这里,紧绷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艾丽卡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直接甩开那只天知道属于谁的手,爆发出平生最快地速度,朝着下一扇门的位置狂奔而去。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哪怕反应速度最快的安迪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大小姐狠狠地排在墙上,随后快速打开了通往下一墓室的门。
“不好!”
凯恩面色骤变,毫不迟疑地狂奔起来。其他人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凯恩那副表情,跟上去总是没错的。
“老伙计你跑什么!”奥拉夫大吼,“这里没有危……”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脖颈侧面传来一阵风声,战斗经验丰富的前任城防官立刻抬起灯架准备抵挡,却不料身旁的安迪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直接让他一个趔趄。
这一下也算是恰到好处,那风声几乎是贴着头皮从他的头顶划过,但奥拉夫却是怒火爆棚地看向安迪:“你他妈干什么!”
“不想死就别抵抗,赶紧跑!”
“什么?我才不怕这些……”
奥拉夫的声音在他回头看清敌人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银色的重型盔甲,繁复的雕文,三米长的巨型双手斧,还有背上那把齐人高的大剑。乍一看,这绝对是一位威武雄壮的战士,在他的重武器面前几乎无人可是一合之敌。
然而,如果你的视线投射到他的脖颈以上……
就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奥拉夫的双眼想要挣脱眼眶,“这混蛋不是无头骑士吗?他的马呢?”
话音刚落,墓室入口处就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沉重却有节奏的声音说明这显然是一匹受过良好训练的高头大马。
“哦闭嘴吧,”安迪怒火万丈,“求求你别再大嘴巴了老头,难道你想用两条腿和四个蹄子赛跑吗?”
“……”
奥拉夫马上关紧嘴巴,只顾亡命奔跑,在平时这三百米的距离只是小菜一碟,但是当你身后有一个无头骑士在追杀的时候,三百米很有可能是咫尺天堑。
好在众人都是身手敏捷之辈,唯一可能拖后腿的倒霉鬼已经冲进二号墓室的甬道了。安迪此时没有别的想法,他只希望凯恩能给点力,在大小姐闹出更多的乱子之前把她拦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