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何人登极乐?
这句话看上去很好理解,但一万个人便会有一万种观点。苏烈倒是觉得与其“我”下地狱,还不如送对方早登极乐世界,也算功德无量。
按理说,苏烈只是刚开窍成为武者,内力和修为都没法和浸淫在五品修为多年的寻梅相抗衡。
但多年的厚积薄发,让他有这种底气,相处之下短时间内也不落下风,况且他修行的是大自在,任何阻碍他自在的人和事物都应该毁灭,这便是大自在的威力所在。
“立地成佛”似掌如拳,变化无常,来回翻动之间,有一股有我无敌的气势,骇人听闻如同巨人一般快速膨胀的手掌,轻轻地在苏烈肩膀上拍了一下,就那么一下,骨骼便发出咔嚓的声音,只见他嘴角溢血,身子猛地颤抖。
他嘶着牙齿,舔了舔唇边的血迹,没有理会自身的伤势,咬牙再度迎上,迎难而上。
“师弟,你的大自在好像不行啊!”
金刚指似指如箭,离弦之后便没有回头路。虽然肩膀受到重击差点折了锁骨,但金刚指的气势尤在,锋芒尤存。
“说不行还为时过早吧,师兄。”
苏烈没有理会师兄的冷言嘲讽,向前重重地踏出一步,金刚指挣脱无形的束缚,来到寻梅身前十尺,在那掌面上轻轻一戳。
那巨大的手掌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
金刚指及时收力,快要到对方胸口的时候,变指为掌,啪的一声巨响把对方拍翻在地。
“你为什么不逃?”
“就这么喜欢被人踩在脚下,摇尾乞怜?”
“还是说被人看破你诡计,没脸再见寺中同门,一心求死?”
“你要死我就偏要让你死不得!”
苏烈恨铁不成钢,每说一句话便在对方的后背踩上一脚,看似往死里踩,其实下脚都有分寸,并没有伤及要害。
“逃?”
“背叛宗门何处逃?”
寻梅气急败坏,脸色铁青,对于自己的落败似乎没有太多的憋屈。只是骨子里还有几分傲骨,此刻被修为更低的师弟踩在脚下,那是相当的郁闷。
苏烈大袖一甩,嗤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如果有选择,我还是会上山。”他忽然激动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愁吃穿,高高在上?你没有尝过饥肠挂肚的滋味,你也没有看到一大群人慢慢的一点点,到最后都饿死,尸横遍野的场景!”
饱汉不知饿汉饥,虽然不知道那种快要饿死的感觉,但一定是特别难受特别痛苦特别迷茫。。。
苏烈努力消化这种复杂的情绪,转了转脑壳,忽然叹了一口气,高抬贵脚:“你走吧。”
寻梅憋屈地站了起来,他的目中带着太多的苦涩和无奈,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既然已经错了,便无法再回头。
寻梅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
“什么也不用说,走吧,别回头,趁着没人发现,有多远走多远。趁我还把你当师兄,快滚吧!”
寻梅低头做了一个辑,什么话也没多说,大袖一甩,眼神坚定,向着下山的路飞奔而去。
望去转眼消逝的背影,苏烈喃喃自语:“都是过来人,谁都会有情非得已的时候,就比如刚才,其实我很不想踩你,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后面看着呢,不做做样子,他万一气不过真要清理门户,只怕没有人能拦得住!”
“孽徒,给我滚过来!”
一声底气十足的吼声震动了整个空灵寺,甚至是整座空灵山。声音的源头来自一间朴素的禅房,出自一个看似垂垂老矣却穿着一套锦衣袈裟的僧人口中。
苏烈抬起头,认真朝山那头的某人说道:“师父,给徒儿示范一个先,徒儿不懂啊!”
一柱香后。
那间死气沉沉只有两颗常年青绿却开不出花也叫不出名字的植被的房间。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气氛颇为诡异。
“怎么,还在打我这件锦衣袈裟的主意?我劝你还是及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没看到为师天天穿着这件袈裟吗,就是为了防你!”
说完竟有一丝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
“师父,有必要像防贼似的防着我吗?好歹我也是你的得意高徒,我是不屑做那种小偷小摸的勾当,否则。。。说实话,那上面镶的真是足金吗?”
慧绝禅师嘿嘿一笑,露出硕果仅存的两颗门牙:“比金子还足!”
苏烈咽了一口吐沫,盘算着:“那卖出去应该会很值钱吧!”
“孽徒,看脚!”
慧绝禅师怒极,呼啦一声跳将起来,41号大鞋底向着苏烈头顶踩踏而来。
苏烈随机应变,突然翻了一个身,第一时间护住了脸蛋,带着哭腔道:“师父,您下手轻点!”
“滚,一边凉快去!”
慧绝禅师果然不肯施以毒手,脚尖轻轻一勾,苏烈借势在空中翻了一圈,然后稳稳落地。
苏烈得了便宜还卖乖:“谢主隆恩!不过话我还是要说,寺里都穷得叮当响快要揭不开锅了,留着这件好看不中用的袈裟有何用?”
“就算全寺的人都饿死,我也不会把袈裟拿出去典当,传出去。。。丢人呐!”
苏烈砸了砸舌头,神色愈发古怪:“感情师父是要大开杀戒啊,这样不好吧。面子值几个钱,和全寺的安危相比较,简直一文不值!”
慧绝禅师无动于衷。。。
一刻钟后,房间里氛围再次转变,那种嬉笑的场面已是寻不到了,代之以严肃和沉稳。
“对于寻梅出卖空灵寺一事,你有何看法。”
苏烈略做沉思,说道:“师父,我看不透啊。”
“这里就我师徒二人,就别藏着掖着。”
苏烈拖着下巴道:“空灵寺全部家当,就数藏经阁里面的东西最值钱,对手也不傻,直奔藏经阁而去。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寻梅师兄究竟在找什么。”
这是一个问题。
苏烈一直想不明白。
慧绝禅师面容枯槁,岁月的洗礼,把脸面都给刷得有些暗淡无光。他恶狠狠道:“寻梅这白眼狼,我养他整整十年的恩情,还不如别人给他一顿饭吃。我的心情很沉重呐,都说人心叵测,像我这般活了一甲子知天命的人,应该早已看淡才是,什么七情六欲都该放下,什么执念妄想都应该消停。偏偏我这徒弟,放着阳光大道不走,偏偏要去寻死,倒还真有点像。。。无知便无畏啊。”
苏烈诧异地看了师父一眼,很是震惊:“寻梅师兄要死了?”
慧绝禅师点了点头:“他被别人悉心培养当做暗棋,不能完成任务就这样空手而归,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如果他知错能改,在为师面前洗心革面,从此与那边断了联系,一心在山上练功,练就一身本领再下山,倒也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是他既然选择了不回头,我就是有心护他,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苏烈身子微微颤抖,眼睛冒光,双手抓成一团:“究竟是何人出此大手笔,意欲何为?”
慧绝禅师陷入追忆往昔的状态:“树欲动而风不止,太久没有活动,江湖快把我这个糟老头给忘记。”
苏烈跳江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说道:“臭老头,江湖和你有半毛钱关系?都一把岁数的人,别动不动就说要重出江湖,看你这个样子还拿得动刀还舞得动剑吗。。。瞪我干嘛?得,算我杞人忧天,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慧绝禅师说道:“嘿嘿。。。你这孽徒,别以为老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你那般年纪的时候,也是天塌下来都不怕,浑身都是胆。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岂是你所能承受的?就你那点修为晾出去还不够别人塞牙缝呢?杀个几回合,老头我就要秃驴送黑发了。。。说到底你就是想出去看看念叨了整整十三年的江湖罢了。”
苏烈抓住重点:“老头,听你的口气,对方来头不小啊。”
“何止来头不小,简直大的惊人。”
苏烈扣了扣鼻梁:“别在我这一惊一乍的,吓唬人你可找错对象了,难道他是皇帝老儿不成。”
“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猜的确实很靠谱,我们的对手,是皇帝他妈。”
我日,皇帝她妈?
赵太后?
苏烈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卧槽,这还了得,人家随便勾一勾手指,指不定有几个大宗师把你团团围住,那还打个屁啊。老头,别吓我了,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慧绝禅师淡然说道:“老头我是那种很有幽默细胞的人吗?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这是真的!”
苏烈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心想这表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拍着肚皮哈哈大笑。
“没想到老头年少的时候也风流啊,就连皇帝她妈都跟你有一腿。”
慧绝禅师高僧形象尽毁,气急败坏:“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孽徒,你脑子里怎么尽是些龌蹉的思想?我和那妖妇清清白白,你可别给我脸上摸黑。不过说实话,那娘们屁股翘,姿色也有九十文,就是心肠太过冷,善于心计,不然他又如何千里迢迢护着那位与帝位无缘的儿子登上那九五至尊宝座?”
“难道不是因爱生恨吗?哈哈。。。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老头的情商啊。不过话又说回来,素有贤名的赵太后,权利大的很啊,有什么东西非要通过偷来获得,直接叫当今的皇帝下一道圣旨,岂不是更简单?”
“如果世间的事情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哪来那么多你死我活?这也是为师不让你下山的缘故。”
苏烈双目一闪:“道理我都懂,老头,跟我说说,那太后老人家惦记这寺里什么宝贝了?”
慧绝禅师白了苏烈一眼:“宝贝倒是有一个,就是本寺的无字天碑!”
无字天碑?
看来传言是真的。
空灵寺真的有一块从天外飞来的石碑——无字天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