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完饭程洪与老马就离开了前山村委会。曾正明因为水库工地上的事情更早就离开了,安排文书会计曾德胜带着工作队走访贫困户。
老刘拿着贫困户名单是看了又看。良久对曾德胜说道:“老曾,这贫困户名单里怎么没有残疾和五保户的?”(名册上有是否低保户的标注。)
“有低保的都没有进贫困户。”曾德胜解释道:“考虑到低保户国家补助高,而贫困户的指标又不够分,所以低保户都没有进贫困户。”
“这不行吧?”老刘皱眉问道:“按说享受低保的远比贫困户更困难。仅仅只是贫困户指标不够分原因吗?我看这贫困户名单里有些人家里还是比较富裕呀。”
“刘局长,这是按原三江乡政府布置下来安排的。我们把指标分配到各组,由组里召开群众会议评选出来的。各组长在开会时提出指标太少,低保户不参加评选也只是权宜之计,这不是村里没办法嘛,请示乡里领导才做出这个决定。
群众对这个决定没有什么意见,扶贫一年也就是几百块钱,有时候还只是发放一些肥料和果树苗。所以群众也不争这点利益。”
老刘笑了笑,不是群众不争,形成了决议之后群众是不敢争而已。低保户的补助又要高一些,如果让低保户放弃低保享受扶贫政策谁会蠢到这么做?还是老百姓不懂政策呀。
“刘局,你可以问一下程镇长,好象县里也是这么决定的。低保户不进贫困户。”见老刘表情复杂曾德胜忙解释:“我们前山村可都是不打折扣地执行镇里的政策。如果执行政策得不到镇里的认可重新调整,那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老曾,我不是认为村里或镇里做得不对。”老刘摇了摇头说道:“让我感觉前阶段的扶贫工作有点乱。先熟悉一下情况,具体的我再向县扶贫工作领导小组提建议。这样吧,你再提供低保户和五保户名单,就先了解这两类人的情况。”
“这......好吧。”曾德胜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工作队是县里的领导,他一个文书会计还真抗拒不了,最多就是多费一些口舌解释一下。
做起来并不很困难,仅仅花了两三天的时间都把前山村走访了一遍。对前山村存在的问题老刘基本上有谱了。按曾德胜的解释镇里和县里出台的政策形成的问题居多,具体还得要与程洪还有何明进行核实。
不过前山村不管是低保户还是贫困户的评选程序还是有,但评选的结果有点强差人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难怪群众的意见很大。很多群众都质疑评选结果的公正性。
村里把指标分到组里评选,而村干部又不到现场把关,再加上真正在家里的群众又不多,参会的人少其实也就是几个人决定了整上组的评选结果,这结果肯定会有问题。还有就是评选的标准不清楚,下面评选全凭对照,很难把握谁该评谁不该评。低保的评选也存在同样的问题,甚至还存在更严重的问题,不过都是从工作角度出发。
本来想写份报告,但老刘迟迟没有动笔。涉及的问题很多,都不知道怎么写。很多组长反映后山村存在的问题比前山村更多,那里的群众比前山村更穷。后山村还没有走访,也让他犹豫有没有必要形成这个报告。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很多问题是共性的。把问题摆到台面上来讨论会不会产生负面的影响,特别是对乡镇产生的负面影响,会不会把他变成众矢之的。想了很久,还是放弃形成报告的想法,还是私底下与何明和县里的领导交流比较妥当。
第二天他带着皮作家和陈悦直接去了布承宗家里。才刚谈上走访的问题布承宗就找了个借口出去打电话,老刘笑了笑,他肯定是与布继录汇报请示去了。只要不影响工作队的工作,老刘也不在乎他汇不汇报。
“布书记说等他回来再安排。”布承录打完电话也不回避地对老刘说道:“他马上赶回来,已经在路上了,我去安排中餐。”
“中餐就不必了,我们回住处吃饭。能不能先提供贫困户名单和低保户名单给我们?”老刘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布继录防他们是防狼一样,估计正如前山村的组长反映这后山村的贫困户和低保户评选结果比前山村更堪忧呀。
也预示工作队下一步的工作更为艰苦,不重新评过估计通不过国家和省级的检验,而重新评估又涉到及很多群众的利益问题,不小心还会引发很大的冲突。这也是前山村在评选过程中没有严格地按政策要求办事的原因,毕竟乡镇工作的重点就是稳定嘛。
“刘局不急,一切等书记回来后再决定。”布承宗一付小心地样子说道。这丫的就是一个不敢做主的主,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布继录的跟屁虫和应声虫而已。老刘内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里对后山村班子的失望要加重了一分。
“要个名单都不行?”皮作家心直口快地问道:“难道你们可以把名单更改?还是要让我们到镇里去拿名单?”
“皮局长,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皮作家这么一说布承宗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就等一会儿吧。报表都在书记办公室里,门锁只有他有......”最后还是急中生智找了一个憋足的理由。
老刘再一次摇头,这丫的水平也太差了一点,真不知道怎么当上这村干部的。他向皮作家打了一下眼色说道:“好吧,我们就不在这里等了,让布书记回来后带上资料直接去合江村委会。”
会上车皮作家转头问老刘:“就这么算了?难道这后山村没有布继录就不能开展工作了?”
“你说还能怎么办?”老刘无奈地说道:“乡镇工作最难打开局面的就是后山村这类村,支部书记不仅在班子里,甚至在党员群众中拥有绝对话语权。而这类型的村的负责人最是容易与工作队发生矛盾。
而一旦发生矛盾,吃亏的往往就是工作队。因为镇里都比较喜欢不让自己费心思都能维护一方稳定的村,镇里放心嘛。那怕就算这个负责人有点坏脾气,镇里多数会采取包容的态度,这样村里的负责人也就会产生骄狂的心态,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摆老资格。
如果工作队与村里发生矛盾,那么镇里的态度就会暧昧,甚至会支持村里的意见。最后工作队只能是妥协或离开。而工作队与村里为什么产生矛盾,皮作家你可以反思一下你刚才的心态,你还真敢把自己当县领导呀?!”
“不是,程洪与姓布的关系不好吗?”皮作家不甘心地问道。
“程洪?镇里权力最大的是何明何书记,特别是在人事权上。除非这个书记被镇长在领导会上架空。”老刘摇头说道:“程洪在研究人事问题上只有建议和提议权。他还动不了一个支部书记,所以你也不必指望他帮你出这口气。
我今天这么安排也不算丢什么面子,他布继录至少不敢明面上不听从我的安排。皮作家,什么事都要淡定,看他怎么应对,我们再作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这就是你们乡镇干部常说的走一步看一步?”皮作家问道。
“对,乡镇工作变数太多,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象县城工作一样,做计划再按步就班地完成就成了。”老刘点头说道:“所以农村工作要讲究经验的积累,也就是应对突发事件和突发现象的应对经验。
你们没有见识过,你本来与群众沟通得很好。就你一句话,一句话表达不到位或者是表达解释不清楚不准确,人家暴起就给你颜色看看,甚至还会闹得不可收拾。最终你是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刘伯,有那么吓人吗?”开车的陈悦有点后怕地问道。
“个例,没必要那么担心。”老刘微笑地安慰道:“刚下乡镇你要做到十个字‘多看、多做、多学、多练、少说’。这十个字你一大学生不难理解吧?”
“多练?”陈悦又问道。
“多找机会煅练呀。”老刘摇头说道:“少说是慎言,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知所以然的事情不要评说和解释,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开会什么的要多找机会做好功课在台上说话。功课足了,功夫到了,你就能独挡一面地开展工作了。”
“老头子,没你说的那么轻松吧?”皮作家回头笑问道:“真要那么简单,乡镇工作就没有那么复杂了。”
“呵呵。”老刘一会高深地样子说道:“没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怎么能成才?那个乡镇干部没有遭遇过?乡镇的女同志泼辣也是有原因的,被误解的群众骂多了,哭几次就‘没脸没皮’了。面对村干部和村里名气大的人用勾心斗角形容不为过,面对群众要忍得受得气、要有耐心才行。”
“刘伯,看来今后你得护着我,星期天KTV和宵夜算我的。”陈悦马上就反应过来准备抱老刘的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