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风总是含着离殇,那个秋天,繁花了悟了冷冽的寒意,无情的凋落,岁月固无情,繁花亦奈何。
门旁的老榆树也累了,望着干枯的枝叶,哀叹着秋风的萧瑟与岁月的苍痕,他该歇歇了,可是牵挂总是最难的诀别。
姥爷,我愿陪您望尽浮生,不述离殇。
离开的第二天,姥爷的病情恶化了,当晚就住进了医院。
姥姥说那天早上姥爷屋里屋外逛了一圈,焦急地问她莹莹去哪了?姥姥责怪姥爷老糊涂,“莹莹前天不就搬走了吗,现在孩子正上学呢。”
姥爷沉默了,蹒跚地走进屋,看到我的照片,用手擦去了镜框上的浮灰,就这么看着呆坐了一上午。
我们相伴的日子或许还在眼前吧,只是羽翼渐丰的幼雏已经奔离温暖的巢,只留下孤独的老雀独自望着星空哀叹。爱最忍不得离别,每个人都是脆弱的,因为他们始终留恋着他们所牵挂的人。
那天晚上姥爷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那晚的电话也再也没有姥爷的回应。
妈妈告诉我,姥爷在六年前就被查出严重的心衰,医生说只能服用药物维持,最多坚持四年。平日情绪起落要控制平稳,或喜或悲都会加重病情的恶化程度,同样剧烈运动也会起负作用。
我当时还小,父母没有告知实情,只当是普通的心脏病。
听到后,我强忍着不要哭出来,但泪珠已划破夜的静谧,因为爱压抑不了生死的抉择。原来姥爷一直在用生命守护着我,就像他说的会一直等着我,原来“等”也是那么难的承诺,原来这六年的点滴都是值得怀念的记忆,原来离别一直都在,而时间又是那么无情。
今年是姥爷患病的第六年,医生家人都觉得这是个奇迹。我知道这不是奇迹,因为姥爷把一切都给了我,哪怕是生命。姥爷说过为了我,会一直陪着我。看着我上大学,有一个美满的家,姥爷,这是你的承诺,我知道,你从不会对我食言,对吗?。
“姥爷,你怎么那么爱笑啊?”
“因为姥爷有了你啊,你就是姥爷的开心果。“
“姥爷,你会离开吗?我怕会见不到你。”
“傻孩子,你那么可爱,姥爷会一直陪着你。姥爷也不想离开,如果哪天你找不到姥爷了,就抬头看看天,那颗最亮的星就是姥爷在看着你呢。姥爷永远不会让你孤单。”
幼时的我看到同学手臂上黑色的方巾,就会莫名恐惧,因为我知道死亡并不遥远,自那时起,我总爱抓着姥爷的手,我怕松开后再也找不到家的温暖,也怕再也感受不到姥爷的温存,哪怕一片衣角。
也会因为有姥爷陪伴而感到幸福,可是人总经不起时间的磨砺,离别也是难逃的命运,只愿时间慢点,留给这对祖孙相依的机会吧。
姥爷住院后家人一直轮流照看,姥爷的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甚至连去照看的儿女都不认识。
父亲从医院回来后告诉我,姥爷糊涂的时间越来越长,糊涂的时候总是一句句的叫我的名字,清醒时也总询问我的近况。
姥爷身子虚弱,平日里不愿与病友攀谈,总是拿着我的照片呆坐着,照片是姥姥怕姥爷想我拿去的,姥爷有时一坐就是一上午,睡觉时也总把照片放到枕边,说想多陪陪我拍我晚上蹬被着凉。
姥爷有次半夜坐起来,家人都醒了怕是姥爷身体不舒服,“我想去看看莹莹蹬没蹬被,现在天凉了,孩子别冻感冒了。”可是看着旁边的照片,才知道自己牵挂的小鸟已经飞走了。
那个周末,我赶去医院看望姥爷,姥爷瘦的已不似先前模样,隔着衣服依稀可见嶙峋的肋骨。
我知道姥爷不再是那个能永远守护我的英雄,而是一个需要陪伴照料的耄耋之年的老人了,原来您也会累,原来时间从来不会停下来等等,原来离别如此艰难。
姥爷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神采,眼神散发着空洞,深邃的让人捉摸不透,又有点令人恐惧,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我知道我的心痛了一下,幼时姥爷逗我,经常装作呆如木鸡,待我害怕时又突然恢复笑容,惹的我开怀。
可是姥爷,我多想现在这一切只是个玩笑,你又能笑着责怪我的幼稚,又能陪我笑语欢声。可是现在,只有冰冷的空气,过去的一切只能是奢望,迎接我的只有离别的恐惧。
姥爷看到我,眼神温和了许多我知道那温暖的光芒就是对我的牵挂。
我握住姥爷缓慢抬起左手,相见无言,姥爷看着我,不愿松开手,或许太久没见到我,或许害怕会永远看不到我,想永远记住我的样子。留给我俩的日子不多了。
时光慢些吧,等等我所爱的人吧,我只想永远守护着他,就想幼时姥爷看着我长大。
姥爷转过头想和妈妈说句话,可是姥爷的身体已十分虚弱,用尽气力不断的重复着两个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