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虽然外号叫做“四干鸡”,但却五大三粗的壮得像头大水牛。
王得八吃了一惊,心想:“难道船上忽然来了贼?”一想到这里,他便紧张地放低声音问四干鸡:“哪里有鬼?”
这个时候,胆小如鼠的四干鸡竟然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手往外乱指。
毕竟,像他这样安分守己呆在办公室中的小白领,从出生到现在,都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王得八硬着头皮走出舱来,借着这清幽的月光一看,也只觉得头发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此刻,就在这艘大船的甲板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了六个人。
这六个人都头戴毡笠,穿着深色长袍,背朝船舱。
他们的身形瘦削,站立的姿势完全一样,每一个人都如同标枪般挺得笔直。他们之间间隔的距离,似乎也完全一致。
在这些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件看不清是棍还是剑的兵器。
他们就如同石像般站立在这夜晚的刺骨冷风中,纹丝不动。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上船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上来的?又是上来干什么的?
王得八身为公司船队的负责人,只得定了定神,强装镇静,小心问道:“几位朋友,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那六个人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王得八的问话,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和动静。
王得八一连问了三声,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
王得八急忙走入内舱,勉强沉下气来,向杜沉非等人说:“几位少侠,外面忽然来了六个人,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请你们几位赶快出去看看,以防万一。”
杜沉非听了这话,丢掉手中瓜子,一把抓起斜倚在角落里的刀,就走出舱来。
段寒炎和牛犊先也紧跟着出来。
那六个人依然分毫没动过,也没有任何声响,就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杜沉非已看清,他们身上背的都是剑。
这些人的剑起码有三尺半以上的长度,宽至少都有三寸。
从出生到现在,杜沉非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长这么宽的剑。
段寒炎的“弦歌之声剑”,如果和这些人的剑相比,就如筷子比棒槌。
杜沉非盯着这几个人看了很久,才沉声问道:“几位不请自来,夤夜到我船上,不知有什么意图?还请各位说个明白,叫在下也好放心。”
还是没有人回应。
牛犊先不耐烦地骂道:“卧槽!这些人难道都是死人?如果是死人,我踏马的也请你们每人吃我一斧头。”
牛犊先正打算动手,但杜沉非却拉住了他。
又过了很久,这六个人中才忽然有一个人一字字说:“我们是来蹭船的。”
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就如同半夜荒山坟地中传来的鬼哭。
杜沉非皱了皱眉:“不知道你想要蹭船到哪里?”
那黑衣人又冷冷道:“船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杜沉非皱了皱眉头:“难道我忽然掉头回去,你们也跟着回去?”
黑衣人依然一字字说:“你不会回去,所以我们也不会。”
杜沉非盯着这些人的背影看了很久,才缓缓说:“几位既然要蹭船,何不到舱中来,喝杯热酒,以避冷风?”
黑衣人的声音冰冷:“不必。”
听他这口气,居然毫不客气,就好像是别人搭了他的船一般。
杜沉非又问:“能否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啊?”
又过了很久,黑衣人似乎才终于下定决心,缓缓说:“重剑团,龙锦绣。”
杜沉非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不愿意和别人有过多的交往,无论你怎么热情,都难以化解他们心里的冰霜。
所以杜沉非也没有再问,只好走回船舱中来。
在刚才杜沉非与黑衣人对话的时候,王得八却已经亲自去底舱看了船上带来的那几万两银子。见这些银子一个子不少,他才终于放下心来,鬼鬼祟祟跑上来在杜沉非耳边轻轻说道:“小杜,还好!还好!那些银两都在。”
杜沉非点了点头:“王总放心!我看得出来,这些人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的,他们似乎有别的目的。”
段寒炎皱了皱眉,喃喃道:“这些人忽然出现在我们船上,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蹭船?”
杜沉非说:“也有可能,半夜三更的,在黑地里走路,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坐船舒服。”
段寒炎道:“他们上船,竟然能做到无声无息,以他们身手,已可称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只是搞不清这些人为什么要在半夜赶路?又为什么要跑到河边来蹭船?”
杜沉非笑了笑:“高手也有走累的时候。也许他们是去会战强敌,在与敌人交战前,气息稳定,身体轻松,总比一去就鞍马劳顿精疲力尽要好得多。”
段寒炎又说:“刚刚他们说什么重剑团,什么龙锦绣。想必他们的组织是重剑团,他自己的名字是龙锦绣。”
杜沉非“嗯”了一声:“应该是的。这些人应该都是使剑的高手,只是他们的剑又长又粗,分量一定不轻。你曾经有没有听说过重剑团这个组织?”
段寒炎摇了摇头:“我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老杜,既然这些人看起来像是高手,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去试一下他们的剑?”
杜沉非想了想,才说:“不必,动物在捕食前都会尽可能地保存体力,高手在决战前也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够做到不动则已一击致命。这几个人看起来酷酷的,很有性格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歹人。如果这个时候去找他们麻烦,就相当于把他们往死路上推,且不要干扰他们,随他们去吧!”
牛犊先道:“这么多陌生人站在外面,我可能连睡觉也会梦到鬼,今天晚上,估计别想睡一个好觉。”
杜沉非微笑着说:“牛哥,你放心睡吧。我不睡,就在这里守着你。”
牛犊先抹了抹眼睛:“你们不睡,像牛哥我这么讲义气的人,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睡觉?”他看了看身后的窄床,说道:“不过坐到床上靠着墙,感觉要舒服些。”
牛犊先果然坐在了床上,歪歪斜斜地倚靠在墙壁上。还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他就摇头晃脑打起瞌睡来,然后,他很快就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段寒炎盯着牛犊先:“卧槽,这沙雕还说他是个讲义气的人,不会一个人睡觉。我也是醉了。”
杜沉非与段寒炎却没有睡,坐在椅子上静听着舱外的动静。
王得八更睡不着,这些稍微上了点年纪又担负着重任的人,有的或者没有的,都比较容易拿来使自己操心。
梁章钜《浪迹三谈》说一个人显老的反常情状,就有十条:“不记近事,偏记得远事;不能近视而远视转清;哭无泪而笑反有泪;夜多不睡而日中每躭睡;不肯久坐而多好行;不爱食软而喜嚼硬;暖不出,寒即出;少饮酒,多饮茶;儿子不惜而惜孙子;大事不问而絮小事。”可谓贴切形象。
王得八就已经有了显老的情形,他现在也毫无睡意,反倒是越发精神十足,时不时地透过小窗看看外面动静。
船舱外的那几个人,一夜都是这么笔直的站着,就和刚刚来的时候完全一样。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靠一靠身后竹篷下的车子,更不用说他们会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