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
用完膳,沈昭落就带着苏若澄来御花园逛圈消食了。
苏若澄有个习惯,让沈昭落不知是该夸她不愿意苛待自己好,还是批评她太高估自己好。
常人吃个七八分饱便会停筷,免得撑着了,可苏若澄却不同,她是要吃到九分饱或是十分饱的,直到自己再也吃不下了为止。
每次吃得太饱,到头来为难的是她自己,所以为防苏若澄滞食,沈昭落在的时候,总会在饭后带着她去散步消食。
苏若澄虽不喜欢走动,但因为是沈昭落要求的,她也便心甘情愿跟着走了。
小径曲折,梅香飘逸,示意着冬日腊梅已然盛开。
二人携手漫步在曲折小径中,接受着风雪温柔抚过。
沈昭落长身直立,稳稳走在前头,右手提着灯笼,照亮着他们前方的路,左手握紧了苏若澄的手,步伐为了迎合苏若澄,走得有些缓慢,但端的是一副君子气派。
苏若澄一步一步跟着,偶尔伸出手接住飘雪,感受雪在她的手中融化,冷得有些刺骨,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在他们身后,跟着承枫和明月,和他们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承枫和明月并肩在雪中走着,他看向明月,觉得明月穿得有些少了,这漫天的飞雪落在她身上,怕是吃不消。
他想解下披风给她,但又怕自己唐突了佳人。
但看明月手背有些发紫了,他便不犹豫了,两三下解下了披风,然后将其披在明月身上。
“明月姑娘你就披着吧,天寒地冻的,不然会冷着。”
承枫挠了挠头,没敢看她。
明月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披风,再看眼睛往地上看的承枫,觉着有些好笑。
她嘴角含笑,温声细语道,
“那便,谢谢大人了。”
“不……不用谢。”
他们继续如往常般沉默不语,跟着前头的主子们,但他们二人却开始有了无形的联系。
走着走着,苏若澄看着这路有些眼熟,她突然开口道,“表哥,我们要去哪?”
“梅园。”
“梅花都开了吗?”
“嗯,都开了。”
“太好了,那我要折几枝梅花有些放在你的宫里,还有姨母宫里,剩下的带回府中,给父亲母亲。”
沈昭落边走边听着苏若澄絮絮叨叨,发现她要送梅花谁都有被安排,唯独没有她自己。
他停下了脚步,转头问她,“那你呢?”
苏若澄歪了歪头,笑嘻嘻回道:“我现在对梅花无多大兴致啦……”
“表妹还是最喜爱梨花,对吧?”
“嗯!是的!”
沈昭落笑意浅浅,紧了紧他们握着的手,继续往梅园走了。
……
梅园内栽有许多梅树,如今正值梅花盛开之际,朵朵火红缀满了树枝,微风拂起,花瓣掉落,会跟随着雪花齐齐飘落,在空中翩翩起舞,一曲终了,而后于地表长眠。
树上还落有点点白雪,远处看,红白交映,似梨梅齐放,倒是另一番景致。
苏若澄兴奋得不行,拉着沈昭落便跑到一棵离他们最近的梅树旁,好奇地看着树上的雪。
她扯了扯沈昭落的衣袖,开声道,
“表哥,远看这落在树上的雪,我还以为这是梨花呢。”
沈昭落突然生出了想要考一考苏若澄的心思,浅声问:
“阿澄,你看这雪,有没有想到些什么?”
苏若澄看着这树和树上的雪,在内心琢磨,“树”、“雪”、“梨花”,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沈昭落漫不经心地拿着卷书,声音温润如玉,极有耐心地在给她解释:“这句诗词出自诗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一诗中,这句诗句将树上的白雪比作是梨花,说的是在一夜之间,似乎突然刮来了一阵春风,席卷了千树万树,让梨花全部竟相开放,开满了漫山遍野。我这样说,能让你明白么?”
苏若澄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也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迟疑地点了下头,“应该……懂了。”
沈昭落听见这个回答,知道苏若澄十有八九还是懵着的,他拿着书轻轻打在苏若澄的发顶,目光温柔,
“认真点,我再讲一次。”
“嗯嗯嗯,我会很认真的。”
沈昭落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总是记得极为清楚,他教给她的每一句诗词每一个道理,她都铭记在心,未曾忘记。
她莞尔一笑,眼神澄澈,“表哥肯定是在说上次教我的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吧。”
沈昭落听见这个回答颇感欣慰,不愧是他亲自教的。
“答对了,阿澄想要什么奖励呢?”
苏若澄眼睛骨碌碌地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眉眼弯弯,语气愉悦说道:
“我想要表哥给我折最好看的梅花,但是表哥身上有伤,所以,等你伤好了再给我折。”
“无妨,今晚也可。”
“可是不会痛吗?”
“别担心,小问题而已。”
“好吧,但是你一定不要硬撑喔,迟一点也没关系的,我不急着要呀。”
“我自有分寸的。”
苏若澄突然有些后悔提出这个要求了,要是表哥身上的伤因为折梅而加重了可怎么办?他又不肯告诉她他到底伤着哪了,还有伤得严不严重,真是苦恼。
两个人就在梅园里寻着那一枝最好看的梅,慢慢走入梅园深处。
这厢苏若澄看来看去都没寻到枝喜欢的,未免有些丧气,而另一厢,沈昭落还在仔细观察他们路过的每一棵树。
苏若澄看身旁的沈昭落俯身而望,一手放置于背,表情专注又认真。
她想,我怎么可以这么没耐心啊?我应该也要像表哥一样,不轻易丧气且不轻言放弃才对。
沈昭落本人并不知晓,他这样子在不知觉中又发挥了他对苏若澄的榜样作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梅园深处寻得了那枝梅花,沈昭落伸出手将其小心折下,复交由苏若澄手中。
梅花和沈昭落的手相映,极其好看,沈昭落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又肤色白净,泛着暖玉般的光泽,本该是手衬着花,现梅花反倒落得了个陪衬。
表哥他真的是,哪哪都好看啊……怎么我之前就没注意到表哥的手这么好看呢?!
一定是因为我太注意表哥的脸了。
肯定是的!
苏若澄连忙接过了沈昭落手中的梅花枝,而后以为沈昭落不会知道再悄悄地瞟了几眼沈昭落的手,直到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沈昭落注意到苏若澄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手上,挑了挑眉。
表妹,似乎,很喜欢看我的手?
沈昭落觉得自己又发现了表妹的隐藏属性——“手控”。
“最好看的已经在阿澄的手上了,我们再折几枝便回去吧。”
“好。”
此后折梅花的时候,沈昭落有意无意间显摆了下自己手,苏若澄就定定地看着,眼睛都不带转一下。
沈昭落心中觉着好笑,然面上不显,最后实在没忍住,伸手握拳放至唇边,努力遮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苏若澄只知道表哥突然乐了起来,却没曾想是自己的缘故。
她捧着那枝表哥折给她最好看的梅花,低头嗅了嗅,梅香入鼻,沁人心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