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耶律休哥近乎疯狂地在大道上疾驰着,月光铺洒在他平素坚毅的脸上,却分明照射出了悲痛。
他怎能对摇儿说,“我不再爱你!”他如何说得出口的,他怎么会不爱摇儿。
“摇儿,摇儿——”
他的摇儿说爱他,求他带她走,可是——他却只能狠心将她丢下,一道回大辽,不如让她呆在杨七郎的身边。
摇儿是爱他的,他看得出来,摇儿很爱他,原来这些自己想知道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只要保得她的周全,即便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又……能如何。
只要他知道,摇儿是爱的,就够了——
身后的人只是扬着马鞭,奋力追赶前面的人影,意外地沉默,除了马蹄声,除了马鞭抽在马臀上的声音,听不见一丝其他的声音。
“萧潇——”过了许久许久,萧敛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你不是也一样么?”
“也许,你对她的爱护甚过于对大王!”萧敛似乎想到了自己,有些无奈。
“但是,也许你的想法才会成为现实。”
“大王和景妃?还有可能么?”
大王已经如此决绝地说出口,他们还能有什么可能呢?
“只是,如今,我也不知自己是希望大王的做法能起效,还是希望你的想法能成为现实了。”这一刻,萧潇迟疑了。
“我的确很很自私,只想着景妃能陪在大王的身边,却不如你与大王这般——顾虑到景妃”
“真正爱一个人,是舍不得让她与自己一同死的。”萧潇幽幽一叹,却包含了无尽的温柔。
“嗯。”
持续沉默,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各自扬鞭追赶已将他们远远抛下的耶律休哥!
“吁——”看见大王突然摔下马,后面的人急忙制止住奔驰的马匹,一时马嘶震天。
“大王——”萧敛急忙跑到耶律休哥跟前,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萧敛急忙扬手示意不再近前。
大王现在,还是不被别人看见的好!
大王——落泪了。
……
“步摇,你好些了吗?”步摇将手中的水递给步摇,手仍有些微微颤抖。
“七郎,对不起,是我不好!”步摇看见他颤抖的手,眼里泛起歉意,七郎抱着她走了那么久,手已经变得麻木僵硬了,再拿东西就颤抖不已。
“没事没事,你看,还是一样强壮好使。”七郎举起手臂,在步摇的面前挥了两下。
“嗯。”低下头略微抿了一口水,步摇却无论如何不能逼迫自己笑出来。
“等你精神好些了,听我说说话好吗?”
“嗯。”步摇点头,“我已经没事了,你这就说吧。”
“步摇,他很爱你!”七郎就势坐在步摇的身边,很认真地开口。
步摇倏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七郎。
“不,他说不再爱我了,他说以后北院王府再也没有景妃了——”
想起耶律休哥决绝的眼神,步摇的心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傻瓜——”七郎伸出手心疼地揉揉步摇的发,“他很爱你!”
其实,步摇是多么喜欢七郎说的这些话呀,他说她的逊宁很爱她,是啊,她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逊宁会说不爱她。
“你在看见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是找我吗?”步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那你知道,他现在出现在我们大宋的国土上又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七郎轻声叹气,步摇又怎会知道这军事上的事呢。
“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就意味他是弃军而去,擅离职守!”说到这个,七郎的脸上又闪现先前一样复杂的神色,耶律休哥为了找步摇,等于将所有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会怎么样?”步摇似乎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语气变得焦灼起来。
“单是如此,或许大辽的皇帝念及他往日功劳颇多,罪不至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什么?”步摇的手不自知地揪上了七郎的衣裳,越揪越紧,就像她的心。
“步摇,你冷静点。”
“好,我冷静,这就冷静,你快说啊。”
“你是北院王府的人,是耶律休哥的妃子,也是我大宋的和亲公主,若是有人欲将这通敌之罪加诸于你的身上,我担心,耶律休哥一定会将这罪揽到他自己的身上。”
“那么,他就是——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步摇如遭雷击,她在如何愚笨,也不会不知道这四个字的严重性。
七郎不曾想到,耶律休哥既然已经狠下心来拒绝步摇的追随,那么,他必然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早在耶律斜轸军营的时候,他便亲口承认了步摇是受了他的同意才离去的,而耶律斜轸也早已知晓步摇此行的目的。
当时若非耶律休哥急昏了头,又怎会如此大意一口扛下所有的罪,致使如今,他不得不舍弃步摇,独自领罪。
他,一直希望步摇能留在他的身边啊。
只不过,直到今日坐在林子里,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耶律休哥才意识到,他若获罪,步摇必定难逃同谋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