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眉鼠眼,鸡鸣狗盗。
不曾想这些人,竟也会成为一些小国苟延残喘,以命相搏的救命稻草。
檀川伸手随意拨乱了头发,不由得生发出些许敬意。
“人不可貌相,真正的英雄,并不在乎外表,而在本心。”
不过他今朝散开长发,偏偏更似一个四处留情的风流贵公子。
“这顿礼宴,可是要变天喽!”身旁的景明郡王哀叹道。
唯有那位大初之主悠悠地放下玉筷,用手帕擦了擦双手,不紧不慢道:“幸见诸同前来为本君祝寿,本君如今已是四十有七,近知天命之年,不知此生还能不能见到我顾知圣平生素爱的乌啼花,长在极远,极远的地方。”
乌啼,乃是圣宗的爱花,亦是大初的象征。
此刻音止,群伎声涩,郡王有感,使节悲切。
甲席后方三个小国使节,袍袖一挥,数柄兵刃便遥遥袭来。
一位身着淡黄衣衫,系白玉腰带,眉间生一红痣而脸色惨白的青年脚步微抬,只一拳便掀翻了那长十尺有余的实木桌案。
又一掌打碎了那使节的后颈,生擒下七八位暴起之徒。
惊奇的却不只是在场诸位,便连他碎玉的主子皇城太子也不知其竟如此生猛。
哪有半点病弱样子。
顾氏兄弟眼疾甚,又复看那几位他们重点观察的人。
见左相头也未抬,闷头吃着酒菜,不过周遭十余个侍卫却都悄然拔剑三寸。
见兰氏兰行止被碎玉一掀桌案,惊得洒出些许杯中物,却不是众人所饮的烈酒,只是杯无伤大雅的香茗。
但不曾留意,那小小的景明郡王的小小一养子仍是目无波澜,云淡风轻,像是世外高人般观棋却不语。
也所幸见了皇父话毕离去后那执枪起身的高挑身影,为时尚不晚。
那是来自大陈,令所有人胆寒的一位刺客,亦可说是说客。
说什么?
自是受大初打压,而如今已有东山再起之势的寒原。
他甚至未将在场其他百国半数之使臣来者置于眼中,因为奴颜卑膝者,不配入他眸。
大陈双骁之一,陆惊云。
太子伴读碎玉方清理完血污,披发揉着指节,乌眸紧紧盯住了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跃跃欲试。
只不过有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拦在了他的身前。
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邻座的二皇子深深瞥了这位有些不一样的伴读一眼,转身离去。
太子皇城带着笑容起身,拍了拍碎玉的肩膀,亦是带笑拂袖离去。
而宴中郡王,使臣与朝廷官员五百余人皆是寂静端坐。
细细听闻这个毫无刺杀之意的刺客的开场白。
陆惊云未着战袍,只白衫一点,倒提长枪,悠悠道:“本想借机斗胆代表我大陈向圣宗皇帝贺寿,如今看来,贵朝气度,不过如此。”
“那便也好,”他只扫了一眼尚未离座的大初手持权柄之人,又继而道着,“借着如今局面,诸位为证,我便寻大初能主事的人商讨些有关寒原的事....嗯,右相可否?左相可否?郡妃……”
这时左相才意犹未尽般地摆下筷子,又仰头饮尽一杯清酒,才清了清嗓子应道:“陈使今日前来议事,未免有点挑衅的意思在?”
“可愿开战?”左相踱出席位,与一脚踏着殿阶的陆惊云遥遥对立,话语却既像震慑,又似玩笑,让人难以捉摸。
陆惊云只先寒喧道:“久闻左相大名,今日幸得一见,竟然比传闻还要威风不少。”
左相徐玖眉目带笑:“又不知大陈久负盛名的双骁之一,陆惊云陆将军,有何自信,敢独自一人来与势同水火的大初交涉?”
纵是小国偏远之地的使节也知折其大陈双骁,便是夺了大陈江山半壁。
只观这一点,大初与大陈,竟也相似得紧。
檀川送到唇边的杯盏迟迟未动,嘲讽般望着二人如此口无遮拦地交涉。
无异于家丑外扬也。
不过此番圣宗在这个时候离去,又会是谁的妥当安排?
至于寒原,一个幌子罢了。
檀川这才饮下杯中物,向父亲赵崇景笑了笑,继而无声聆听。
陆惊云看也不看周遭众人,却自顾自扔下手中银枪,“铛”一声脆响,便被他信手掷在那左相身前。
“陆将军可是要降?”
陆惊云抚了抚衣袖,“都怪我大陈的小先生今日未来,我这一介武夫,也无那精力与你打那机锋。”
他云淡风轻言道,“我是在赌左相大人,不会杀我。”
殿外一众大小使节、王侯一片哗然。
早有些老人开始安抚众人之口,唯恐惊扰圣驾。
左相这时才是微微抬头,紧盯住眼前的骁将:“不错,陆将军赌运很好,不过今日不得如此方法见吾君,再想故伎重施,可就难了。”
陆惊云暗吐出一口长气,上前几步用脚挑起那柄长枪,应答道:“不劳左相费心。”随即便大步流星般潇洒出了那京都的城门,只余一道身姿俊朗、挺拔,如同城外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