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式而决,一旁李元清看得心荡神摇,半天回过神来凑上前问道:“前辈可有徒弟?”段思英点点头。李元清不甘又道:“前辈可愿再收一个徒弟?”段思英瞧瞧他,道:“你知道我是谁么?”李元清摇摇头。
段思英本来以为自己露了指功,又是姓段,任谁都能猜到自己来历,这小子居然不识,无奈之余隐然有些失落。
既然李元清想拜师,一来能为自己所用,二来其所学甚浅可堪造就,段思英有些心动。无论文武,道统传承从来都是大事,徒择师,师亦择徒。前番因为是王了一,段思英不曾有什么考较,然而传道受业非一日所急,于是先不应他,问道:“你那个兄弟在几处都惹下什么仇怨?”
李元清道:“朝廷发敕令招四方能人,我兄弟就去了,那管事的说什么擒盗自洗,他就装作从官府手中逃脱,先投靠吉州水寨赵晟,里应外合将水寨上下杀了干干净净,接着一连在赣水灭了三家。”
段思英皱眉道:“那管事的是不是赤石洞彭家的人?”李元清摇头道:“赤石洞彭家早投靠了马楚,那水寨里倒有一个叫姓彭的,可也不是赤石洞的人。如今吉州、赣水不再是哪一家、哪一洞说了算,但多少都跟鄱阳湖陆家有些关联。”段思英道:“你接着说!”
李元清道:“灭掉水寨之后,临近都有所察觉,我那兄弟一不做二不休,想法破了庐陵鹧鸪洞,把寨主吴先杀了。”段思英道:“我听说这个吴先号称狸猫,是不是?”李元清道:“是,吴先机警多谋又喜欢猫,说猫有九条命,所以别人都叫他狸猫。”段思英道:“刘茂忠想了什么办法破山寨?”李元清道:“刘茂忠有两个得力的下属,他先找由头打了他们一顿,两个人便跑进鹧鸪洞投靠吴先,过了一个多月偷到了吴先令牌,引官军上山杀了吴先。”他看段思英似乎脸色不好,也顺着对刘茂忠直呼其名。
段思英冷笑道:“如此雕虫小技吴先都不能识破,算什么机警多谋!”看着李元清道:“你们引着官军平水寨也罢杀吴先也罢,虽不是江湖做派却也无可厚非,然而你们使下这等诡计,好听点叫兵不厌诈,难听一点就是吃里扒外,盗亦有道,即便先前他们怎么难为你们,你们都说不过去。”
李元清分辨道:“不是我,是我那兄弟。我要是在,也不能落到这般地步。”随又嗫嚅道:“刚才潘大侠不是说他能化解么?”
多年来他与刘茂忠在江湖上处处受人白眼,究其缘由,一是江湖讲究论资排辈,他与刘茂忠出身寒微,师父名不见经传,并无依靠,二是自身手段不硬,就算一时纠结党徒,也能被别人轻而易举击败,从来是底气不足。他知道潘扆求与段思英较量才出化解之言,于情于理他都无从埋怨,只是他初次得见段思英便起了伏拜之心,自然生出依靠之意,所以知无不言,加上自己兄弟大祸在即,好话歹话无暇多想就说了出来。
段思英瞅着李元清道:“救刘茂忠一条命还是容易的。”李元清道:“他如今已是吉州兵马都押衙,若单救他一条命,等于他辛苦两年却枉做小人,换作我也不能愿意。”段思英道:“他既已为官,江湖草莽不会轻易动他。”李元清道:“他害了那么多人命,深仇大恨,谁还顾忌那么多?”段思英笑道:“如今才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押衙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竟也如此看重?也罢,我亦能担保他如此官职,嗯,再大点也无妨。”
李元清大喜,也知道大恩不言谢,抓耳挠腮一阵,问起段思英行止,道:“我那天听说吴越有一本什么秘籍出现,还说什么黄巢后人拿了衣冠冢里的财宝,心想申屠令坚多半是南下了,所以也想去吴越找一找他。看前辈的样子,也是去吴越的吧?”
段思英没想到传言中还有黄巢后人,问道:“你在哪儿听到的传言?谁说的?”李元清道:“就在楚州,谁说的可不知道,就听见里面有个姓程的。”段思英道:“你去吴越,不怕你那兄弟遇险?”
李元清道:“水寨跟山寨的那些人都找陆家出面,陆家当家陆元柏正好去了太湖范家,事情还有缓。再说……”他瞧了一眼段思英,笑道:“我本事不济,也帮不上什么。”
段思英并不接口,思索片刻让李元清叫来一个舟子。他从未到过吴越,只道沿江南下即可,并不知详情,等那舟子近前便先问去吴越近路,舟子回道可由官河到杭州,再问前往太湖路径,舟子笑说官河就路过太湖。段思英点点头,于是让舟子改道官河。
李元清道:“前辈要去太湖?”段思英不愿显得自己为他着忙,淡淡的道:“不过是顺道看看。”
官河即江南运河,因长江与钱塘江之间地势低平河湖密集,历代开凿、疏浚,到隋炀帝大业六年重新疏凿、拓宽才形成今日规模,其时无运河一称,是以官河之外百姓又叫称作官塘或者江南河。
行不多时,舟子找了条河道摆离长江南下,顺风顺水船行甚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