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袁老道开始教授道远太上度人经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回到厢房躺下的道远有点兴奋。直觉告诉他,今夜一定可以明悟道经,开始修炼。
半个月前,他就在梦境中找到了感觉,只是还差一点。这半个月来,道远已不在和袁老道学习,每晚都会在神庙里打坐一个时辰,追寻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感觉。每次都差一点,但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
道远明白,入道就在今夜。梦境里,道远盘膝轻声颂读太上度人经。经书放在膝上,原本摊开的经书开始一页页的翻动,从前往后,又从后往前。最终啪的一声合了起来,道远睁开眼看着封面的五个大字。一种特别的灵机从字体里扭了出来,从道远的口鼻进入灵台,原本漆黑的识海像被人丢了一颗火种般,有了一丝的光亮。
神像祭坛上那柄乌黑的雷劈桃木剑陡然凭空而立,连云观周围肉眼不可见的灵气开始一缕缕的朝道远汇去,原本刚睡下的袁老道,一下翻身而起,跑到神庙里。看着立在空中,轻吟不止的桃木剑,顿时跪了下来,泪水不禁顺着布满沟横的老脸流了下来。
“天不绝我连山观啊,古雨道长,当日让你含恨而去,临终告诫,‘若没有身俱灵机之人,尔当临终将度人经献与青云。连云亦自当销名。’道长,你若能睁眼看到今日,也当含笑九泉了。”
袁老道对着先师牌位喃喃自语,老泪纵横,呜呜咽咽将脸伏在地上。
道远感觉自己自己好饿好饿,如同一只饕餮一般,肆意吞噬着汇聚在自己周围的灵气,一呼一吸间灵气进入灵台,小米点大小光亮不断开始增长。增长到黄豆大小……增长到一寸大……两寸大……三寸大……四寸大。乌黑的桃木剑攸然飞射出神庙,破开厢房的窗户纸,落到了道远床上。
第二天,道远醒来,心神进入灵台,一团五寸大小的清光,濛濛的立在无垠的黑暗中,旁边还有一缕金色光华,心神略一接触,立刻觉得时间似乎变得慢了起来,心神对外界认知感触被加强了十倍。
一瞬间他从窗户纸的一个破洞看到了院子里一只飞虫,纤毫毕现。他凝神在飞虫上,甚至可以看清飞虫扇动的翅膀。这一瞬间,他的目力和感知力加强了百倍不只。可惜他只能感知,身体不能动作,不然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道远又开始运转灵机,吞吐灵气,滚滚灵气汹涌而来,原本五寸的清光又增大了一丝。道远正准备好好修行,不浪费片刻分毫,却突然从加强的状态里跌落出来,灵台里那缕金色光华也无影无踪了。
道远有点难受,(就像看视频从3G掉成了2G,mp4变成PPT,)他自己形容不出,只是觉得难受。
翻身而起,拿起床边的桃木剑,他能感觉到桃木剑里有一股至刚至阳的力量,凭借着灵气和自己灵台里的五寸清光遥遥呼应。
昨夜桃木剑破窗而来的时候他就感应到了,只是察觉到桃木剑里的灵机跟自己的清光同根同源,交相呼应,才没有心神退出灵台。
而到现在,道远也明白了,先前梦境能复见白日光景的神异,自是在灵台金色光影的作用。
而现在已经入道的他,就可以自由的运用心神触发灵台的金色光影。不在呆板地依靠做梦了。
唯一的遗憾便是金色光华的产生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原先梦境里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一团金色光华,方才内视灵台仅有一缕。
道远起身来到神庙,准备照常给神像和历代师祖上柱香后站桩。却看到袁老道跪在师祖牌位下,一动也不动。
道远慌忙将袁老道搀起,袁老道反手抓住道远的胳膊,有些颤抖的问道“可曾入道?”
道远直视着袁老道的眼睛,忍不住轻笑道“入道矣。”
袁老道忍不住大笑出声,“好好好”。之后笑声一敛,神情庄重的将装有太上度人经的木匣取出,对张道远喝到“连云观七代弟子道远听令,今将传尔连云观传道之经,护道之宝,尔当慎而持之,发扬道统。今日起,尔便是连云观主,忘你能秉持恒心,兴我连云道统。”
道远有些发懵,他被此时的袁老道吓到了,来这两个月了,他从没见过袁老道这个样子。而且袁老道在说什么,要他现在当连云观的观主?不是应该等到他袁老道嗝屁后才能当观主吗。
袁老道看着有些发懵的道远,低声喝道,跟我念。“弟子一定秉持恒心,再兴连云。”
道远跟着念了一遍后,接过了袁老道递来的匣子。然后和袁老道又大眼对小眼的瞪了一会后,袁老道又把匣子拿起放进暗格里。
那一天袁老道和道远聊了很多连云观的历史。
说他自己就是连云观一个看门的,原先是江湖上的一个刀客,后来受了重伤躺在路边等死,被路过的连云观主古雨救起,带回了连云观。
连云观是在四代观主书节手里焚毁的,据说是惹到了双叉岭的妖魔,被打上门来,放火烧了连云观。书节请出祖师留下的法宝,依旧不敌。眼真真的看着道观被焚毁,弟子被残杀,只带着大徒弟读心和太上度人经,雷击桃木剑还有一些历代祖师收集积累的法宝,符箓,丹药,逃到了青云观。
书节当夜就在青云观身陨,临死前,和青云观主书逸做了一个交易,用自己身上除了太上度人经和雷击桃木剑外的所有连云观珍宝,换青云观庇佑两百年。
书逸眼馋连云观的珍宝,又顾及自己的名声,听书节说出这种话来,当下就同意了,和书节在祖师堂面前以青云观主的名义立下誓言。
誓言立下后,书节当场吐血而亡。书逸物伤其类,依照誓言将太上度人经和雷击桃木剑交给读心,并给了读心五千两银子,让他回连云山重建连云观。
只是读心只带走了太上度人经和雷击桃木剑,对于五千两银子,却是分文未取。
之后读心回转连云山,却发现太上度人经出了变故,隐了灵机,没法让普通人入道。除非能找到一个觉醒灵机的人来修行。才能唤醒太上度人经隐匿的灵机。
可觉醒灵机的人哪那容易找,读心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只找到三个,却都被其余道脉早就圈定,派了人仙修士暗中看顾。
读心只修行到了鬼仙,若不是身出道门正统,早就被暗中看顾的人仙修士打杀了事,几番狼狈出丑后,读心自感寿数还有不到十五年。于是在尘世挑了一个聪慧的七岁童子,带回了连云观。
也曾试着让他修习太上度人经,结果自然无用。读心收童子为徒,取名古雨。用十年的时间将古雨培养大,期间建起了现在的连云观,一间小庙,两间厢房,一个做饭的棚子。
十年后,读心将连云观交给古雨,拖着垂垂老矣的身躯又去找寻觉醒灵机而未修道的人去了。
古雨再也没有见过师傅读心,他只是一个凡人,不通道法,依靠读心给他留下来的一些符箓和丹药,还有打小练就的武艺,也走上寻访灵机的老路。
读心曾给古雨算过,说古雨有九十九岁的阳寿,可古雨不到七十就死了。因为他只是个凡人,冲撞了人仙,折了三十年的阳寿。
古雨遇见袁老道的时候,已经五十九岁了,他将读心留给他的最后一颗丹药给袁老道服下,把袁老道放在马上,带回了连云观。
古雨并不认识袁老道,只是在路过身边的时候心神一动。他觉的这是上天给他的指示,是师傅读心给他的提醒,躺在路边昏迷不醒的那个刀客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把最后一颗延命的丹药给刀客喂了下去。
可惜刀客并没有觉醒灵机,古雨对刀客讲,你杀业过重,我不能收你为徒,你就做个道人吧,我以后若是死了,你就在连云观住着吧,若是你能找到觉醒灵机而未入道的人,就替我把他收为弟子。
刀客和古雨一起生活了十年,后来古雨死后,连云观就多了个袁道人。又二十年过去后,袁道人就变成了袁老道,然后又十五年过去了,连云观多了一个叫道远的童子。
袁老道不动声色的将衰败的连云观的历史给道远缓缓道出。道远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觉着袁老道波澜不惊的话语里好像藏着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历经三代人,一百九十七年的时间,才等到了觉醒了灵机的自己。难怪当初袁老道说这是他和连云观的缘分。
道远突然明白袁老道身上的那份沉重了,他想起那日晚上袁老道把太上度人经交给他的时候,那有些佝偻的身躯忽然挺直了些许。
道远立起身来神情庄重的对着袁老道还有师祖的牌位跪了下来,指天发誓道“弟子道远,必秉持恒心,再兴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