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舟还有一个月才能归来。可是在城南的归程港上,就已经有一些新妇,老母,带着一二顽皮跑动的孩童在等待某个归人了。
这些人常常一等就是半天功夫,直到孩子闹着饿了,才抹抹眼角。转身踏着黄昏回家。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归程港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道远也来到了归程港,只是来提前踩个点,熟悉一下环境。他不明白,归程港上的那些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傻事。像他自己,虽然有时候也想家,想父母,想袁师傅。可也只是有时候。
修行给道远带来了充实,并且使他强大,即便一个人行走江湖,只要挨过了最初的惶恐,那便没什么难的了。
其实对于复兴连云观,道远其实并并没有太多的热情。只是他觉的这是他的责任,一件他必须要做,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他受了连云观的恩惠,连云观几位先辈明确的提出要求,要接受恩惠的他复兴连云观。他从袁师傅的口中隐约能感受到几位先人的艰辛。可他却并不想一生都要背负这个命运。
道远喜欢在连云山安静的修炼,那是他早已熟悉的地方,父亲,母亲时不时的也会来看他。同样道远也喜欢在外冒险。各色的人,各类的妖兽。每见到一种新奇的东西都可以让他心中产生满足的愉悦感。
所以现在道远不是很理解归程港上的人,难道她们俱都在家生活得不好吗?
道远怀着一些疑问的同时,将之所见变成一份儿经验,藏在了心里。
回到归安客栈,小闯迎了出来到“道远道长,扎西大叔已经等你多时了。”
道远和扎西不打不相识,自从打了那场擂台赛后,扎西每天都会过来和道远探讨拳理。每每这时,小闯总是在边儿上凑着。
由盲道人传授的拳法恢宏大气,刚烈勇猛。而扎西的拳法则来纯粹自于自然。凶狠,隐忍,对敌不出手时谨慎异常,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瞬间必杀。
二人俱有着对武道的虔诚,扎西曾把自己当作一个妖兽,独自无有人烟的深山中生存。他和妖兽搏斗,和自然搏斗,和潭水中自己的影子搏斗,这种方式使他在与人相处时,变得有些木讷。又因为扎西出手很重,每个分寸,所以人们大都不太爱搭理他,扎西自己也乐的清净。
遇到道远,扎西好像找到了同类,只要没事总会去找道远。他有些羡慕道远,可以把除了拳武之外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他也不会嫌弃自己,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他同样喜欢自己当下的生活状态。当然,如果能像道远那样就更好了。
扎西和道远有时候说的不过瘾,也会互相伸出手来较较力。不同的气血运行,不同的发力方式,扎西总是在力量方面将道远碾压。这是天赋,没得比。
扎西同样也是要去中州,没钱,只有一身的蛮力和对武道拳法的痴迷,被人领到了竞技场。却没想到第一场就遇上了道远。扎西不想出手伤人,于是和道远拳意交锋。最后棋差一招,输了。如果真的上手比试的话,结果就是两样了,起码,道远不会赢得轻松。
扎西是在郊区一户农家居住着,原先没有灵石,总说有了灵石后要搬到居安客栈,和道远住在一起。可现在却也不提了。只是每天照例都要来找道远。
小闯很机灵,不会总是跟在道远身边。只有扎西一来,他才会注意着道远。其他时间,他在客栈里更勤快了,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老板虽然不满他往道远身边凑,却也不好意思说。只能摆出一副臭脸。
对于道远和扎西的交流,小闯虽然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武道的向往,他把道远和扎西二人的对话牢牢的记在心里,到晚上时还会重新默想一遍。有时候他也会讲自己床下的那个木匣打开,一枚一枚的将灵石重新数一遍。即便他对灵石的数量烂熟于心,可依旧乐此不疲。
小小的心过于早熟,一方面在客栈学习各种人情世故,一方面有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父亲是鲲舟上一个船员,但在他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再没从鲲舟上下来。这种事在安原城很常见,在外面出了事,或者有了更好的相好,就再也不回来了。前者鲲舟的管事会给家里一份灵石,同时家里也就明白那外出的人究竟是怎么了,而后者则是无声无息。两三年后家里那个女人也就明白了。
有的女人独自忍受,和孩子相依为命。有的则一狠心,将孩子往午安门一丢,自己也走了。在这座城市里,因了鲲舟的流动,无数的人发了大财,得了奇遇。于此同时,无数的悲欢剧目围绕着鲲舟上演,忠贞,不渝,背叛,怨怼……
而小闯的母亲,把小闯养到十一岁的时候,就把小闯往居安客栈一丢,自己动身去找那个负心的人去了。
小闯并不觉的如何难过,因为他知道那个弃他而去的女人是如何难受,以至于她要不顾一切去找寻那个男人,为的只是要问一句“为什么?”
道远很明白小闯想要学武的心思。盲道人将降龙伏虎功传给他的时候,没有说允许他将功夫外传,当然也并没有说,不允许他将功夫外传。所以道远虽然觉得小闯不错,但依旧有些拿不定主意。
扎西武道之心通透,看出了道远的犹豫,同时他也看出小闯有一颗求道的心。但他却能看出小闯的心上有一些东西。他觉得这很正常,当初自己学拳也是为保护妹妹。
一日,扎西又来到了居安客栈,道远正好出去还没回来。就问跟过来的小闯道“小子,你想不想学拳?”
小闯愣了一下后,马上跪倒在地,对扎西拜倒,“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扎西很满意小闯的直接,总是认为,那些繁文缛节太麻烦了,直接点,多好。还能省出一些时间习武。
“小子,从今以后,你只管跟着我,受了欺侮,你也只管跟我说,你心里想要什么,也只管跟我说,你,晓得了吗?”
小闯听了这话,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自母亲撇下他走后,这样的话,他还是头一次听。但很快他就将眼泪收回去了,以为师父不喜欢这样。
扎西开始为小闯讲解基本的拳理,可惜口才实在不好。但小闯的领悟能力却很惊人,总是能从那只言片语中领会到扎西真正的意图。
这让扎西感到很舒服。他认为这个徒弟他是收对了。
道远回来时,正好看见扎西在教导小闯拳架,有些诧异。但看到扎西那得意的一笑,就什么都明白了。同样笑着摇了摇头。
扎西离开的时候,小闯抱着一个匣子也跟着走了。从此以后居安客栈少了一个伙计,扎西身边多了一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