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有虎啸聚山野,今成豪侠口中餐。
尝有少年痴嗜武,缘是聊解心中烦。
尝有佳人流四海,却为家尊记危安。
尝有疑惑千万种,都起昔年远边关。
“嗯……”听到御菱风这么说,莫独雪印证了心中自己的想法。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似乎与我的身世有关。”莫独雪接着说道。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御菱风一脸惊讶。
“我被师父收养,自小便在阳华剑宗长大。师父说我的父母死于瘟疫,都是寻常乡下人。但我觉得事情并没这么简单。”经过患难与共,莫独雪已将御菱风视为好友,便没有什么避讳,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其实对于莫独雪来说,这些话与御菱风讲再合适不过,他总不能和师兄们讲自己怀疑师父。
“哦?何以见得?”见莫独雪言之凿凿,御菱风不禁问道。
“之前我并没觉得什么,但每次我让师父带我去父母去世的地方看看他总是推三阻四,说什么辽宋战乱,那些民居早就毁于战火。”
“说不定真是如此呢?”
“不可能!”莫独雪一脸决然,“就算毁于战火也可以故地重游,为何推辞不应?师父向来疼我,这个合理的请求他该答应才是。”
“这么说来也确有几分可疑。”御菱风将手垫在下巴,双眼望向天空。“那你今后如何打算呢?”
“我自幼生在阳华,当知师父是绝对不会害我的,纵使他有意隐瞒,我想也是为了我好。”莫独雪回答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和我回幽渑洞看看如何?大师兄还在等着晚餐呢。”
“晚餐?”“对呀!”莫独雪指指身后瘫倒的老虎。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老虎拖了回去。应泉老远看见他们,忙迎了上去。
“天啊独雪,平时我出去狩猎最好也不过打一头鹿而已,你竟然打了只老虎回来!”应泉吃惊之余,看到了莫独雪身边的御菱风。“哎?御姑娘怎么也来了?”
“再怎么说我和独雪也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我来看看他不行吗?”御菱风嘟着小嘴说道。
“呃……御姑娘光临寒舍……哦不,寒洞……自然欢迎之至了。”应泉一脸尴尬。
“大师兄,还麻烦你把这大老虎处理了,我带御姑娘看看咱们的‘寒洞’顺便说几句话。”
“哦……好。”应泉识趣地答道。心里却想:这么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这姑娘不会看上独雪了吧……想到这,应泉不禁笑了出来,他忙用手掩住嘴,转过身处理老虎去了。
“大师兄今天怪怪的……”莫独雪和御菱风边说边走进洞中。
御菱风原本以为应泉和莫独雪说“寒洞”是自谦,可当她走进洞中她便发现“寒洞”这个叫法再合适不过了。
“喂,你们天天住在这地方岂不是成了野人?”御菱风打量着幽渑洞。“你师父也太狠了,只不过去了一趟飞鹰宗嘛。你看我爹爹,我都偷跑出来多少次了也没有这样罚过我。”
莫独雪笑道:“正因如此你才三番五次地跑出来呀。”
口齿伶俐的御菱风竟一时无言以对。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那你……想不想像我一样呢?”
御菱风这一问恰恰问道了莫独雪内心深处。从小到大自己便一直在黄山生活,师兄们人人道他嗜武成痴,可又有谁知道他这么做一来是想为师父争气,二来是太过无聊。黄山风景虽美,但日日夜夜看着便也浑然没了滋味。大师兄经常被师父派下山,莫独雪便经常缠着应泉问他有关外面世界的事。这次好不容易自己下了次山,却又被罚思过一月。
“想的……”莫独雪竟情不自禁地答了出来。
“那你便和我走好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就算你思过期满,还不是要在山上练武?”
“不行的,我现在本就是待罪之身,若与你私自下了山我如何对得起师父?师父他对我恩重如山……”
“恩重到思过一个月喽!”御菱风调侃道。
“你不能这样说我师父!”莫独雪有点生气了。
御菱风也察觉到莫独雪脸上的怒色,忙道:“好好好,我说错话啦。不过,你真不下山去么?”
“我……我不知道。”
“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功夫这么好,天天被你师父关在山上岂不十分可惜?再说了,你天天在山上又如何能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呢?”
“说得不错,可……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下山呢?”
“一来,我做为你的朋友希望帮你解开疑惑。二来,我一个人在外行走既是无聊又不安全。多一个人……你既能和我说话解闷又能保护我喽。”御菱风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说甚是难为情,脸又红了。
“既然不安全又无聊,你为何要跑出来呢?”莫独雪十分不解,完全没有注意到御菱风微妙的心理变化。
“爹爹一天天就是习武,理也不理我我在家更无聊!其实我跑出来……就是想让他出来寻我,看他还关不关心我,可他……呜…”说到这,御菱风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从她洁白无瑕的脸庞上滑落,不禁让人想起“大珠小珠落玉盘”来。
莫独雪没想到看似无忧无虑纯真的御菱风还有这般烦恼,忙安慰道:“你也不必伤心,兴许是你爹爹没有找到你呢?”
“上次我回家,他只是平淡地问了句‘你回来了?’完全就是不关心我,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爹爹?”御菱风否定了莫独雪的想法。
“那也总比我连我爹爹是谁都不知道要好千百倍。”莫独雪听御菱风谈起她爹爹,不禁也伤感了起来。
听了莫独雪这话,御菱风也不哭了,反过来安慰莫独雪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是我的不是。”
“罢了,我和你走,不知我的身世,我一朝一夕也无法安稳。”其实做出决定,莫独雪也经历了一番斗争。
御菱风破涕为笑,“好呀,以后我就不怕恶人欺负了!”莫独雪见御菱风这么高兴,还是忍不住说:“不过,若半个月之内毫无线索,我便要回来。”
“你回来你师父定要怪罪你呢!”御菱风替莫独雪担心道。
“私自下山本就大错特错了,师父把我养大,授我武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能辜负师父的恩情!现在离我思过结束还有半个月,师父相信我,应该不会来幽渑洞,正好我可以悄无声息去再悄无声息回。”莫独雪坚定地说道。
“好吧,那就以半个月为限。”虽然只有半个月,御菱风却显得十分知足,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该如何和大师兄说呢?”莫独雪看看洞外的应泉,只见应泉已麻利地将虎皮剥下割下了几大块虎肉,正要生火来烤。
“独雪啊!”应泉向洞内喊道,“这虎皮给你做件衣服如何?”
“哦……大师兄看怎样合适便怎样吧……”莫独雪草草回答道。想到自己即将远行,突然对应泉不舍起来。
“今夜等他睡了,你再点他几下昏睡穴让他睡的沉些咱们便走。”
“不和他说吗?”
“和他说了你便走不成了,他是你大师兄,定放心不下你一个人背着师父出去的。”御菱风顿了顿,“就像我要偷跑出去时,连和我最要好的丫鬟‘姣素’我也不告诉她呢!”说完后,御菱风才觉得将阳华大弟子与自己家的小丫鬟相比有些不当,但莫独雪也没有在意。
“那便照你说的办吧。”
二人走出幽渑洞,见应泉已将虎肉串在树枝上,生火来烤了。虎肉被火一烤,散发出特有的肉香。“哇,没想到阳华大弟子不光剑术厉害,这烤肉的手段也十分了得嘛!”御菱风赞道。“让姑娘见笑了。”
不久,虎肉烤好了,比刚烤时更加肉香四溢,火候不生不焦。应泉拿起一串递给御菱风,“姑娘尝尝吧。”然后又递给莫独雪一串,最后自己拿了一串。
御菱风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野味,对应泉的手艺赞不绝口,莫独雪也跟着称赞。应泉倒被两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埋头吃。
饭后,莫独雪和应泉照旧修习心法,御菱风在一旁看着。
待到该睡觉时,应泉说:“御姑娘女儿身,总不方便和我们两个男人共处一洞之中,御姑娘便在洞中睡,我和独雪在洞口睡。独雪,没问题吧?”“大师兄所言极是,自当遵从。”
夜晚的荒草谷倒没有白日那般凄凉,有许多虫儿叫着,焕发着生机。月亮被远处的山峰遮住了一半还萦绕着云朵,所以月光不是十分明朗。杂草在晚风中摇曳着,倒像无数黑色的小人拉手齐舞。
就在这嘈杂的寂静中,应泉很快睡着了。
他身边的莫独雪看着熟睡的大师兄,轻声道:“大师兄对不起,我要走了,剩下这半个月只能靠你自己又打柴又狩猎了。”他轻轻在应泉昏睡穴上点了几下,然后走到幽渑洞中。
御菱风也没有睡,一直观察着洞口的动静,见莫独雪走来,忙道:“怎么样?成功了?”莫独雪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莫独雪径直走向石壁,拔出长剑刻了一阵。御菱风上前一看,石壁上刻着:“大师兄,我为解心中疑与御姑娘远行,希望大师兄莫要告诉师父,了却师弟这一心愿,我十五日后自当回来,勿念,独雪。”
“我倒忘了你师兄回去找你师父,还是你考虑周全。”
“师兄待我很好,我这样说他定会替我保密,走吧。”
“嗯!”
莫独雪收起长剑,与御菱风走出洞口,渐行渐远,最终成了两个黑点,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