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伯尔格堡外,路上。
“看得出你不是很开心。”法姆对弗里亚德道。“维尔德为什么心如此之大?他真的不怕万一遭遇不测,他又要失去她一次!我也是!”弗里亚德在关于伊扶的事情上,总是难以克制。
“这也是伊扶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去干涉她,维德也是这样的。”法姆劝着弗里亚德,他也很怕好友再度遇险,但一味的保护她,真的是为她好吗?
“呵,如果把伊扶换了海芙,你还会如此云淡风轻?”弗里亚德嘲弄道。
听到海芙二字,法姆停下了脚步,沉默的看着弗里亚德,“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你会因为那是海芙所渴望的而放她走吗?”
他撕开了他内心的伤疤,法姆同维尔德一样,在十七年前失去了自己的挚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现在的心情同你一样!”这半年来,因为她在布克兰都稳定,他才愿意做回曾经的自己,而如今她又要离开,而他却无力阻止。
“……弗里亚德,你不了解海芙,更不了解伊扶。”法姆摇头道,他的这位好友总是令他无奈,法姆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月色之中。弗里亚德跪倒在地上,有些痛苦的抱着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不通,为何她受过那样的伤痛却还要离开,他更想不通维尔德,他为何可以容忍她再一次这样任性的离去。
“主人。”阿尔烈自夜色中出现,“我们回家。”阿尔烈安慰着弗里亚德。
“阿尔烈,为什么?为什么?”
“主人,您和王的伤痛是真的,但您和爱维晚丁倪下曾经的快乐日子也是真的。”
阿尔烈对弗里亚德说着过去的事情,“过去主人和爱维晚丁倪下一起去探求古魔法、古代遗迹,您并不像法姆大人说的那样不了解她,您其实是更加了解她的性情的。”
阿尔烈一边安慰着弗里亚德,一边扶着他回麦斯克劳斯家,他不忍看到弗里亚德变成这个样子。
曾经爱维晚丁要出去探求更多的事物,维尔德并不是很希望她去,但弗里亚德却很支持她,最后维尔德同意了,到后来爱维晚丁做的越多,名声也越大,直至最后的她消散了,弗里亚德的心中自此认为是自己的纵容害了爱维晚丁,现在看到了她回来了,他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论如何,他的主人是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的。
第二日晚上,几人如约而至。上一次几个人聚在一起还是二十多年前,但如今到场的人已经不同二十年前了。
蜜丽雅还是很会调节气氛,“我之前也去过月城几次,虽然是异国,但不得不说那里实在是太棒了!单是玩耍的话,没个半年怕是玩不完的。”
贝尼菲也附和着“是啊,主要是面积很大,还有着各式的文化,在月城学习也是可以汲取到不同于我们布克兰都的知识。”蜜丽雅很赞同,“但毕竟是异国,可能不会事事顺心,而且远离家乡,也是难免孤单的。”
“这一点伊扶还是很让人放心的,她这个性格去哪里都很受欢迎。”法姆接话,维尔德在替伊扶夹菜,伊扶一边吃一边道“酒素!花姆嗦德兑!”
“…咽下去再说话。”维尔德无奈道。
“哼,我说法姆说得对。”伊扶咽下了食物,“大家都很关心我,我很开心,你们放心啦,我做事前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月域没有这个词语,蜜丽雅“哇哦”一声,“三思而后行,实在是妙。”“人界走了一遭,变得文绉绉的。”贝尼菲也打趣道。
伊扶腼腆的笑了,她看着蜜丽雅和贝尼菲,之前没有想到这二人也是爱维晚丁的好友,初次见面时二人表现的太好,她都没有往这上面想,不过后来思索一下,法姆与爱维晚丁是好友,那他这两位九百多岁的妹妹肯定也是了。
全场只有弗里亚德沉默着不讲话,但伊扶讲话时他会抬头看着伊扶。
“明天一早我便要出发去月城了,这次你们可都要来送我,不要再屈服于某人的淫威之下。”伊扶突然想到,开口道。
“哈哈哈哈哈!”法姆想起这件事又笑了起来,他私下里真的宛如一个大男孩一般,其他人也想起了那日维尔德铁青着脸对他们说“不许去,我有话和伊扶说。”时的神情,不禁也轻笑了起来。
“你们看我的这位未婚妻,真的是一点颜面都不留给我。”维尔德饮着红酒,无奈的摇头笑道,“实在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啊。”蜜丽雅特别喜欢看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恩爱样子,每次看到他们两个,她都止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好像有点醉了,想出去透透气。”弗里亚德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没事吧?”蜜丽雅关切道,弗里亚德摆了摆手便出去了,阿尔烈想跟上,却被他拒绝了。
“他还是自责于那件事吗?”贝尼菲看着弗里亚德离开的那扇门,对阿尔烈道。
“是的…虽然主人这半年来已经好多了,但提起伊扶倪下要外出的事,他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
法姆叹息道:“这个心结他老是解不开,其实并不是他的错,以伊扶的性格…”他话没有说完,突然感受到维尔德投来的目光,他刚才有些情不自禁,忘记了伊扶还在场,立刻打住了。
“……”伊扶没有开口,她大抵已经猜到了,直到这场送别宴结束,大家都要离开时,弗里亚德都没有回来,阿尔烈有些着急,“别担心,可能已经先回去了。”蜜丽雅安慰道。
“阿尔烈,你先回去看看弗里亚德是否已经回家,如果没有的话立刻回来,我们也先不走,找一找他。”贝尼菲道。阿尔烈向众人行了礼之后便离开了。
伊扶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时也离开了伯尔格堡,她在伯尔格堡附近走走转转,突然感觉到附近有人,她发动了血咒查找,最后在堡外一个角落内找到了缱绻坐着的弗里亚德,他的表情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伊扶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
“伊扶…”弗里亚德注意到了来人,开口道。伊扶扭头看他,对他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和我讲讲你认识的那个伊扶吧。”弗里亚德有些愣住,他本以为她也是来劝他的,但伊扶却如此问他。
“她啊…是一个十分耀眼的女子,不过我想那些夸赞之语你已经听腻了,我就讲讲她的另一面吧。”弗里亚德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不知道,她实在是坏透了,我们自小就认识,她总是捉弄我,今天嫌弃我的名字太长,且连个昵称都没有,她都懒得喊我。明天又揉乱我的头发说我金色的头发实在是太惹眼了。可是这些只有她能说,每次法姆说我名字难念,她就叨叨法姆,你还嘲笑他呢,看看你的名字,你是伐木工来的吗?当我嘲笑法姆是伐木工的时候,她又把我的头发揉乱,说你这个名字超难念的小鬼头不要讲话。她就是这样蛮横,只许自己捉弄,别人来捉弄她的朋友,她又护起犊子来。”
弗里亚德如今想起伊扶以前种种的坏事,还是情不自禁的微笑着。
“我们三个是最初在一起玩的,但后来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也忘记是哪里了…只是她回来后,先王和先王后将维尔德带到了她的面前,在那之后她变得没那么坏了,虽然调皮,但越来越可爱,也逐渐有了温柔的一面,虽然很多的温柔都是对着维尔德的…哼,不否认维尔德确实是好看,但她这样重色轻友实在是让我生气,可偏偏对方是王子,我又不敢对着他放肆。”
弗里亚德有些不开心,提起维尔德他就满肚子的怨言,伊扶看着他一副“明明是我先来的!”的神情,不禁笑了起来。“后来呢?”
“我们渐渐长大,她越来越优秀,进入学院后她更是受欢迎,和维尔德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阴招,他们两个居然很多很多年都坐在一起,蛮横霸占着伊扶,不仅如此,他还很会哄伊扶开心,明明平常话不多,伊扶却很爱和他玩…好在我和伊扶有很多的爱好,我们都喜欢古代的魔法与遗迹,在饮食、饮酒上的爱好也是一致的,后来我与伊扶也常常去遗迹内探索,还有寻找古魔法的书籍来看…我一直都想让她高兴,后来她想去外出游历,维尔德和法姆不太赞同,但我却很支持她,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也阻止…后面她是不是就不会…”
弗里亚德将头埋进了手臂,这是他心上的疤。
“嗯…不过伊扶肯定很感激你,即使你也阻止了她,我想她也一定会去的,而在大家都阻止她时,你却站了出来支持她。”伊扶站在上帝视角说着自己的想法。
“可我现在觉得…如果我没有支持她,她在很多地方遇到了磕磕绊绊,或许就会回家来了…”
弗里亚德不知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呢?在他心中,现在的伊扶和他爱的那个伊扶是两个人。伊扶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我想现在你最需要做的不是阻止我,而是支持我,只有我成功了,你想要的那个伊扶才会回来不是吗?弗德。”
弗里亚德听到最后她对他的昵称,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她,思绪被这两个字扯回到从前——
“伊扶,你对维尔德倪下那么亲近,总是和他在一起不说,对他的称呼还…”放课后,弗里亚德与伊扶一起去图书馆,路过途中的水塘,伊扶踩着水塘上的石头,一边讲维尔德讲的见闻,弗里亚德在此时抱怨道。“对他的称呼还?”伊扶见他没有说完,问道。
“你看你,对我和法姆都是直呼其名,偏偏对他,不用敬语也就算了,叫的还那么亲密。”他声音有些小,表达着害羞与不满。
“啧啧,你还在意这个啊!”伊扶转过身,得意的笑道。“我才没有!只是大家都是朋友,你也太偏心了。”“好吧,弗德。”本以为她还会嘲笑他几句,没想到她下一秒就改了口。
“你看,够简洁够亲切吧?你个小幼稚鬼。”听到伊扶喊自己小幼稚鬼,弗里亚德也不服输“明明我比你年长,你要叫我哥哥才是。”
“哦?会和别人争一个称呼的哥哥?”伊扶在石墩上跳了过来,用手指触碰着他的鼻尖,黄昏临近前的光洒在她身上,他看的入了神。
“…抱歉,我突然想到的,你不高兴了吗?”他被现实拉扯回来,眼前的伊扶看他没有反应,问道。她的头发此刻沾了月光的颜色,更是有了几分爱维晚丁的影子。
“不…抱歉,是我走神了。”弗里亚德对伊扶露出了笑容,伊扶看着他,不知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曾经的爱维晚丁,还是单纯的对她笑呢?但伊扶感觉,他似乎释怀了些许。
“明天我就要开启新的冒险了!”伊扶浅笑着对弗里亚德说。“不过我有个请求…我不在的日子,维尔德能不能拜托你了呢?”弗里亚德渊博的知识是布克兰都很少有人能比拟的,如果他可以把状态恢复过来继续辅佐维尔德,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本以为还要再劝说一番,没想到弗里亚德异常乖巧的点了点头,明明和维尔德差不多的身高,还有着一张邪气又魅惑的脸,此刻却温顺的像她童年时床头放着的小熊布娃娃。
伊扶和弗里亚德回到了伯尔格堡,阿尔烈已经回来了,他的焦急溢于言表,看到弗里亚德,他才松了口气。
“主人,您终于回来了。”弗里亚德看着阿尔烈,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维尔德和莫尔琳德家的三人也还在,“血月保佑,伊扶也回来了!”蜜丽雅也松了口气。
“抱歉抱歉,你看我这不是把走丢的小朋友找回来了!”伊扶笑道。
“倪下,刚才十分抱歉,请原谅我的无礼。”弗里亚德向维尔德行礼,“以后我会继续同往常一样,全力辅佐您。”
“同往常一样?哪有你想的那么轻松。”维尔德看着弗里亚德道。伊扶屏住呼吸,害怕维尔德会为难弗里亚德。
“既然回来了,以前那些该你管的事也该给我补回来了吧?”这半年内因为担心弗里亚德,维尔德一直安排些轻松的事务给他,虽然不知道伊扶对他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位好友已经不会再生出新的事端了,既然如此,他在布克兰都的地位、还有迟迟没有接任的麦斯克劳斯家主之位,也要渐渐让他拿回来了。
弗里亚德和阿尔烈闻言再次对维尔德行礼。伊扶也很是敬佩的看着维尔德,只有法姆平静的看着维尔德,他所忠贞于维尔德,可不仅是因为年少时的交情,他身上的可贵品质,足以让自己追随他一生。
送走了客人们,伊扶用通讯录告知红等人这个消息。
五位野蔷薇,此刻都在不同的地方遥望着天上的月,期待的同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