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寄北眼神扫过三个女儿,缓缓道:“这个事情你们三个之前可能也有些听闻。”
听及此,向茹默神思凝重,着一身白衣,肤白更胜雪,朱唇染夏樱,发玄青似墨,无形的气场将整个内室衬得熠熠生辉,如满月的夏末琉璃台上银缎般缓缓溢动的白月光。
向茹芸表情淡漠如常,微向上扬了扬头,发上插的珠翠玉环轻摇慢动两下,又止了下来,明晃晃的。
向茹雪粲齿咯咯一笑,唇红齿白,娇态横生,蓦地发觉笑出声来无礼,遂就抬起宽大的衣袖将唇掩了去,却是掩不住一双灵动俏目的左顾右盼。
躬身立在向寄北身侧的随从修羽手捧张写满密密麻麻楷书的澄心堂纸,朗声道:“向府功德锦帛第十八代传人,大老爷向氏寄北委托随从修羽宣读向府招婿入赘比试规则。”
内室阒静无声,唯修羽的声音清明入耳:“于大尚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辰时一刻在倒影阁正厅进行招婿比试。”
修羽清了下嗓子,小厮递了早已备在手中的茶碗过去,修羽端了茶碗啜了口茶润了下喉咙,续道:“比赛步骤有三,第一,背诵《盐论解语》全集,第二,何种地势打出盐井的可能性大,第三,制盐的步骤是什么,及当场辨盐。”
听着修羽的宣读,向茹默脑海中思绪翻滚如滔滔碧波。
小的时候父亲去宁厂制盐地指导盐工煎卤,自己哭闹着缠着父亲带她去宁厂。看到白花花闪着耀眼光泽堆积如山的盐巴后喜爱的不能自已。
回府后小小的人儿愣是琢磨了好几日,天黑也都不歇了,凝着眉头在凝翠斋的门槛上坐到二半夜,一双软嘟嘟的小手撑着下巴颏苦思冥想,对看起来都差不多的土地,怎么就知道哪块深达千百米的地下有盐卤这个事情非常好奇,任祖母,母亲劝说明日再想,先去歇了都全然无效。
没办法,连夜又叫来了父亲,向寄北看她的样子即欣慰又心疼,把她抱在腿上,慈爱地对她的一个个问题解答到她满意为止,向茹默思索着,想起小时候自己的天真和父亲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不禁莞尔。
思及此,向茹默眼波不由柔柔转向父亲,看向寄北坐在那里,不到四十岁的人,背竟有些微驼,心头的酸楚蔓延开来,如季秋半枯栗色的莲叶飘荡于冰冷的荷塘。
向茹芸坐在酸枝木玫瑰椅上,面色清冷,全长二千七百六十字的《盐论解语》她倒背如流,作为向府长女,会说话起她就开始背诵《盐论解语》。
那个时候她身子小小的,软软的,趴在卷起来一人粗,铺开三尺余长二尺余宽的竹简书上,奶声奶气的跟着廉先生一字字诵咏。一次念得时间过长累到了,竟一泡尿撒在了竹简书上面,几个婆子急急的跑过来擦,唯恐脏了命脉一样的宝书。
为这些,向大夫人没少暗暗垂泪,自己若是哪怕只有一个儿子,也不至于让娇柔金贵的宝贝女儿们学习这劳心费神冗长繁复的制盐之术,身为向府的女儿注定是不可能有个无忧无虑玩耍的童年的。
而向茹雪,听闻此,一张俏脸上是仿似刻上的经年不变的娇嗔的笑,眼底却升出凄楚,心下更是叫苦不迭,她都要恨死那本厚重到恨不得比她体重都要重的《盐巴解语》了,自己也是打小由廉先生交了每日诵读,可经年过去,也不过是磕磕绊绊的能背下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