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娇对自己的这一身穿着是很满意的,兴冲冲的:“大姐,我怎会不知今儿下里便是腊月二十九迎新岁的日子。”盈盈然一个转身:“我的这一身衣衫可是姑姑前日里给我送过来的呢。”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姑姑说你们的衣衫都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那日里送过来的,我的这一件是姑姑花了更多的心思,着了间织房的人又特特制作的了呢。”
苑冰细瞧了她的那一身衣裳,并未瞧出她认为好的金饰金粼的装饰来,心底一声冷哼,你倒是会安慰自己。
苑娇兴冲冲的:“对了,大姐。”眼光又瞧了苑霜与苑锦,声音似骀荡春色中百灵鸟婉转啼鸣:“是默儿姐姐叫我来告诉几位姐姐一声,老夫人回府了。”
“什么?老夫人回府了?是甚个时辰回来的?刚刚吗?”苑冰急促促问道,不是说老夫人巳时便就会回来的嘛,现下里可都是晌午了呢。
苑娇眼底里满是兴奋:“是刚刚才回来呢,我在东苑里跟默儿姐姐待着,又一起陪了姑姑谈天叙话,姑父忽而的回内室里说,老夫人回来了。”
苑娇欲说神色愈加解颐,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蛋红润润似熟透了的绵柰:“默儿姐姐便就让我来告诉几位姐姐了。”
苑冰急不可耐,在内室里团团而转,瞧了地上的两件似失了灵魂的衣衫:“你们两个倒是着了甚来穿可好。”
别看苑霜平日里闷闷的,也不喜作声,可关键时刻这些个小心眼还是不少的,弯下腰甚,一把便就将地上的那一件蜜合色金边琵琶襟外袄捡得起来。
快速瞥了立于她对面的苑锦,见苑锦一副怅然若失的端的,苑霜同年龄不符的那一张略略发皱的苦瓜脸上露出了捡了大便宜的笑来,却是比哭都难看,自己却还觉得笑靥灿若流霞,美如艳花。
苑锦的脸色遽然间的便就怔住了,呆呆瞧了地上只余下的那一件已经破掉了的湘妃色丝绒绣花长袄,便就觉得支撑于自己头顶的那一片天空生生塌将了下来,饶是用尽了全力抬双臂来支撑,却是一点点失了力气,便就只得任由它塌陷下来,将自己压得透不过气来。
似用了最后一丝力气,一个转身跑回了她所居的那一个里间去。
嘤嘤的哭泣之声隔了镂空雕花木门隐隐传出,声音不大,却是震慑了苑冰的心扉,马上就要迎新岁的年夜晚膳了,还要借着这机会带着几个妹妹展示呢,这般哭哭啼啼的可如何是好!
饶是凌厉刚毅如苑冰,这一刻也生生被苑锦这哭声所烦扰了,看着铜壶滴漏里受壶的水愈加深,离得年夜晚膳的时间也便就是愈加的近了。
瞧了苑霜:“二妹,你听大姐一句话。”
苑霜也猜到了大姐定然不会说出什么利于自己的事情来,却也猜不到要说的是什么来,就只是紧紧抱了衣衫来不撒手,垂头别着脸瞅了苑冰,一脸怨怼。
苑冰见此,冷冷然一笑,郑重唤了她的名字:“苑霜”
都经年的不曾这般唤她了,苑霜冷不丁被唬得一跳来,心底里由不得阵阵蹙紧,仍是垂着头,眼神却是不由向上瞟来,对上了大姐那一双冷冽彻骨的铜铃般大眼睛,心下不由得一惊,竟是有了丝丝的毛骨悚然之感来。
打心底往外的一阵阵发寒,眼神瞅了地面来瞧,竟是好生后悔刚刚瞟了大姐那一眼。
苑冰的声音轻轻淡淡响起,似飘在空中飘飘荡荡的悬浮而来:“老二,你手里的这件衣衫给了你锦妹来穿。”
苑霜哪里还敢反驳,乖乖抬手将怀中紧抱的衣衫抬臂递与大姐,声音低婉,如泣如诉:“苑霜都听大姐的。”
苑冰也不忙着接衣衫,只是叹而一笑:“老二啊,不是当大姐的说你,你这颜值的确是不如了老三的。”
摇头轻笑:“那股子浪劲儿也便是不如了她的。”
苑霜怯生生抬起一点点眼皮来,却是只能看到苑冰的脖颈来,也是再不敢往上瞅了,对大姐的话也是不爱听,可大姐说的也对,谁让自己的颜值与那个做作之姿态具是都不如了老三呢!
苑冰静静瞧了她,将她的那一点小心思都品到了心里头,轻拍了她的肩头:“这好看的衣衫不若就让她来穿了。”
苑锦里间的嘤嘤哭泣之声断断续续的不止,苑霜不舍的将手中衣衫来回摩挲了半晌,一咬牙唤了呆呆立于一旁瞧了她们这副端的苑娇来,将头扭到一边,一双手将衣衫递于站于另外一处的苑娇:“把这衣衫给苑锦送去。”
苑娇冷丁被唤住,由不得一怔,苑冰却是道:“苑娇,替你二姐跑个腿儿吧。”
苑娇“哦”了声,抱着衣衫奔着了苑锦所居了里间去了。
不刻后,苑锦里间的哭泣声便就是止了住,一时间内室里竟是阒寂寂的,和了牖户外射进来的正午的阳光,压住了刚刚吵过架的戾气,内室里倒是平白的生出了一种温馨夷愉之错觉来。
苑冰半拧了眉头,瞧了神色恹恹的苑霜,露出一丝抚慰的笑意:“老二,你也去换得件体面些的衣衫来穿,毕竟是迎新岁。”
别了头细细的又思量:“你也没甚体面的衣衫适合这迎新岁的日子来穿。”
苑霜“嗳”了声,生生的一副我就是最良善之人,你们怎地就是看不透的端的:“其实呀大姐,我苑霜当真是不在乎穿得什么!”
苑冰冷冷然一声笑:“骗鬼呢!不在乎穿得什么,刚刚是谁争得面红耳赤的?!”
苑霜“嗨呦”一声叹,看着就是你不懂我的形容:“我那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垂下头去又道:“我就是不想白白的将那好看的衣衫平白的就让给了她,还领不情道不谢的!”
苑冰狠狠道:“你们这般闹,是给我惹麻烦添堵呢。”一壁就瞧了苑锦的里间木门来看,一壁就推了苑霜:“你也速速同去我的里间,我挑件是样的给你穿了。”
午正时分,苑家的姐妹四个可算是拾掇好了,齐齐聚于了向府东苑的庭院当中。
加上了向茹默与向茹雪两姐妹,庭院里一时间竟是好不热闹,和了各处门当口的边上都张贴了大红的喜庆对子,未干的油墨芳香满溢,于空气中散漫漫悬悬然漂浮着。
午时的清透透的阳光漫洒下来,似被一层浅淡淡的轻纱幔帐笼了,季冬与初春相交汇的这一天里,天气竟是好得让人沉醉醉,就连吸进肺腑的空气,都丝丝点点的甘甜,丝丝点点的芬芳,又和了丝丝点点的墨香,心下里便会平生出好多的陶陶然来,让人莫名欢喜。
六。个女孩子凑到了一处,欢声笑语不断,一时间竟也是言笑晏晏的。
向茹雪还不曾开得口来说话,便就先是一阵“呵呵呵呵呵”的娇笑。
一副搔首弄姿的形容,今儿个是迎新岁之日嘛,她便是穿得极为妍丽,一件烟霞色迷离繁花丝锦罗裙,外罩了件短的白貂绒披风,烟霞色的朦胧又衬了白的素洁,愈加显得身躯娇小的向茹雪俏生生的醉人了。
言语间不经意的一动,一对赤金缠珍珠坠子明晃晃的耀目,觑着神色瞧了向茹默并苑家的那四个姐妹,终是将眸光落到了苑娇身上来,一对眸子饶是笑意吟吟的,可那笑意里竟是有着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形容。
苑冰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向茹雪娇俏俏的唤了声:“我的好娇妹妹呀。”
苑娇茫茫然抬起头来,与向茹雪眼光对视一处,莫名道:“雪儿姐姐可有事情?”
向茹雪立在那里,一手扶着纤细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呵呵呵呵呵”的又是一阵娇笑,眼波流转间又是觑了向茹默的神色来瞧,慢悠悠的,又夹了丝似有若无的嗔意:“怎么,没得事情,便是不能唤你一声娇妹妹的么?”
苑娇被说得一时语塞,只是怔怔然站立于此,不知该是作何回答。
向茹默忽而的开得口来笑道:“瞧让二姐儿说的,你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娇妹妹便也是这般的随口一问便就罢了。”
抬起一双素白柔荑,轻轻将站立于自己身侧的苑娇鬓边掉落下来的碎发掖过耳后:“二姐儿又何必若此认真呢。”
向茹雪“呦”的一声:“瞧瞧,瞧瞧,我的三妹妹这话说的,倒是我认真了?”
向茹默道:“大家都是说笑嘛,又何必呢。”
饶是明日里便就是立春时节,可仍旧是冻人不冻水的,这功夫里便就是平地刮起了一阵的疾风来,将黄桷树枝丫上残存的积雪并着半消融了的细碎冰碴刮将得满庭缤纷纷、莹泽泽的。
立于一旁一直想插话的苑冰忙忙的开得口来,面上是一副惯常见了向府上人的谄媚的笑,溢得满面欲要下滴,口吻中是一副我最良善的端的:“我说几位妹妹,这风刮得紧了,可是内室里接着叙话可好。”
言语间便就抬手掩了唇,鬓间墨黑细碎的根根发丝,被风掠得于脸颊上吹来荡去:“这冷风将我好灌呢。”
一众人便就裹紧了身上的各色披风,涌涌的便就要朝了东苑内室而行进,堪堪一道流动的风景线,为这冬日的最后一日添了一抹亮色。
苑清秋披了件赭色镶雪白滚边的貂绒长披风行了出来,于一行人走个正着。
开得口来婉婉柔柔的道:“就别再去我的东苑了,老夫人让大家都去正苑呢。”
赭红色愈加衬得她的面色白莹莹的好看,披风上的细绒于风吹之下涌涌而动,一副娇躯包裹其中,更显得她的玲珑于温婉,不经意间又尽显了成熟女人之百媚千娇。
这一行打扮得喜庆盈盈的人儿,便就都调转了莲步,言笑晏晏的,鱼贯般朝了老夫人所居的正苑方向而行去。
苑锦缓步跟着众姐妹前行着,声音低低的似自语:“哦!这会儿子便就去正苑呢。”
“嗯,那可不。”苑娇兴冲冲的,脚下行的生风,可脚小腿短饶是紧着挪动着,速度却也不快:“这迎新岁的氛围就快要达到顶峰了呢。”
那一阵疾风渐止了住,一行人前行着,苑清秋行在前面,其余下的六。位金钗、豆蔻、及笄之年的少女一张张粉嫩嫩的面庞上又梨花带水的清韵,又沾染了春桃初熟的娇俏。
苑娇一张俏脸满是喜色,又涨得通红的,口中一壁又自语:“苑娇从喝了腊八粥那一日便就开始祈盼了这迎新岁的一日呢。”
眼神灼灼似有团火在燃烧:“现下里希望时辰快些过,好生的让我过个好新岁来。”忽而的又带了丝丝惆怅,偏着头细细的似品味什么般:“可又希望慢些过,好让我多多品味了。”
苑霜听得早就不耐烦了,沉不住劲了,白她一眼:“不怪得大姐看不上了,我都想说你了。”
一壁就抬手点划了苑娇的额头:“就知道想些没用的。”于己的心里却是思量了一路的美食来了。
“哎呦”的一声,双手抱臂,一副陶醉的样子:“你当真是好生没趣,我还是想想待会儿子我生生祈盼了一年的迎新岁晚膳有甚吧。”
苑冰紧走在苑清秋后面,对于她们的这些言语都是句句入耳,想喝止了她们肃静些,可转念就寻思今儿个是大过年的日子,还是当了姑姑的面,能不惹气就还是要矜持些呢。
听到了此,苑冰只是觉得忍无可忍,别过头来,尽管强压了怒气,可话锋还是夹枪带棒的:“老二,不说话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咋地?!”
苑霜哼的一声别过头去,苑冰见此怒意更甚:“怎地,愈发的长了能耐了是不,我说你一句你就摆出这么一张脸来!”
苑锦由不得觑了苑霜的神色,掩唇轻笑。
被当众训斥,又被苑锦捡了笑话,苑霜愤愤不已,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压在心底还窝火,苑霜沉吟着,那窝火可不行,赌了一口气,祈盼了一年的晚膳都用不好了,那可就端端是因小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