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斜宇带两人去了一家绣庄,老板娘笑脸相迎,贺斜宇拿出外袍来,老板娘只是看了一眼,微愣,又确认了几眼,还没上手,大惊失色,将三人引入了后院,“三位莫不是打趣奴家?这可不是乡野间的货色,如若运气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老板娘既然如此识货,又带我们进了后院,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的胆色,可否收了这外袍?”贺斜宇往前一步,略微鞠躬,“冒昧请问老板娘芳名?”
眼前贺斜宇微笑鞠礼,吴岚霓轻笑,“小哥真是唐突,本不该将奴贱名说与你听,万一你们日后寻人,可不是照着名字来了?”
“怎会?老板娘莫怕,小子只是对老板娘亲切,看老板娘貌美如花,如十六的姑娘,又恐多估了年岁,才问上芳名慕仰。”贺斜宇微笑,满目真诚。
吴岚霓眉眼弯弯,“你这小哥当真嘴甜,会哄人开心,不过,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铺子家当都还在这呢!”吴岚霓斜了一眼旁边气鼓鼓的玲琅,掏出手帕,掩唇而笑,“奴家姓吴名岚霓,今年双十又八,你须得称我一声吴姐姐!”
玲琅气急,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要脸,。骆敏轻捏玲琅的手,玲琅愤愤地扭过头去,吴岚霓听见也不恼,“这衣服当真不是俗物,金丝引线,琳琅满玉,红的玛瑙,绿的翡翠,这作衣的手法,应是出自宫廷里数一数二的女官燕孟然,奴曾有幸见过这位女官一次,飞丝引线之间,仿佛万千生灵随之起舞,这位女官作一件衣袍可值千金。”
吴岚霓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这位女官只给当今陛下和位主中宫的娘娘作衣,三位的这件,奴实在不敢收,就算奴敢收,奴也无千金可给三位,奴最好的一年收入只有百银而已,就算卖了这庄子也不足百金。”
“这东西是我的,既如此,就送给你了。”
吴岚霓怔住,“姑娘可是说笑,这东西怎可随意送人?”
“我说送就送了,只是你得找三套合适的衣物给我们换上。”
吴岚霓欣喜,还是有些迟疑着不肯收,骆敏再一次许诺,吴岚霓才肯收下,“姑娘可真是好人,莫说三套,奴还要给三位再添各添三套!”
骆敏谢过,“宫中的娘娘是何人?”
吴岚霓往后一缩,“姑娘这衣袍莫不是宫中那位相赠?奴只是寻常百姓,讨点生活而已,若是来路不明,会惹祸害,奴决计真不敢收,便衣倒还是会给三位备好。”
“这衣服确实是我自己的,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吴岚霓打量了骆敏几眼,似是有眼疾,蒙着眼,却不难看出,肤白貌美,面容姣好,年纪似不过十五六,但周身气场摄人,气质雍容,吴岚霓一时之间没了主意,略想了想,将听来的说与出来,“宫中主位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听闻是位外族,似有顽疾,鲜少见人,这位娘娘深居简出,就连官夫人都见不到,奴能听到的也就挺少。”
玲琅有些紧张,害怕骆敏难受,让吴岚霓拿出衣服赶紧换了,吴岚霓见人岔开话题,甚是欣然,应了之后赶紧去取衣。
三人在了不同的屋子换衣,骆敏穿衣时吴岚霓刚好送要带走的衣服进来,一看骆敏的穿衣方式,轻笑出声,这哪是穿衣,这分明是捆粽子!
“姑娘可否嫌弃奴?若不嫌弃,奴为你更衣?”
骆敏点了点头。
吴岚霓的手很巧,轻松几下就将骆敏绞死的腰带疙瘩解开,嘴里咿呀轻哼起了小曲,“烟花三月雨纷纷,儿郎乘马状元归。桃花树下相映红,云开月明携手回。稚儿守约及笄姻,青梅嬉戏竹马追……”
吴岚霓重新为骆敏将衣袍穿戴好,顺平拉整,腰带系成了时下流行的海棠扣结,拉着骆敏坐到了梳妆台前,细细挽发。
“一梳女儿红,细柳垂青丝,二梳花开好,芬芳结良蒂,三梳花好月,月下齐眉案……”甜腻委婉的小调,骆敏倍感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也有人,曾这样哼着小调为自己梳妆。
窗外院内的桃花簌簌,晨阳微醺,惬意安宁。
“姑娘怎么哭了?”吴岚霓讶异,“姑娘可介意奴为您换一条带子?”
骆敏用指腹一抹,轻轻揉捻,有些凉,有些粘腻。
“谢过老板娘,甚好。”
吴岚霓将骆敏眼上的带子拿下,这下算是看清了骆敏的样貌,不由惊呼出声,“姑娘竟这般俊秀!奴……真真唐突了姑娘!”
吴岚霓羞涩得转过了头去,觉得骆敏美的刺眼,不敢再看,忽而又忍不住转过头来,觉得看不够。
骆敏还是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光亮,闭着眼,没在意吴岚霓的举动,“老板娘抬爱了。”
吴岚霓看骆敏始终有些冷漠与生疏,轻轻一笑,替骆敏擦了脸,重新戴了条丝绢围住眼睛,“奴对姑娘真是喜欢的紧,不会害姑娘,看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听奴一句劝,要出这城,莫走官道,要离开这个镇,找个地方待上几天再走。”
“何故?”
“五年前,奴来这的时候还不知这镇子的人大多都不是原住的了,这镇子似是为了守护一个人,等她醒来,不知姑娘是否就是这个人,这镇上除了守护的人,只是最近几年新换了另一批人,看样子不是为了守护,倒像是为了杀她,这群人武功不俗,有规有矩,若那人真是姑娘,恐姑娘难以对付。”吴岚霓言之凿凿,言语恳切。
骆敏微微侧头,似是思索,“谢过老板娘,我不是那个人。”
吴岚霓还有些疑惑,骆敏站起身来,“老板娘不用试探我,你门外可也候着两个内力高深的主儿。”
吴岚霓一听有人,瞬时惊讶,有些慌张,“奴这院子除了奴,只有绣娘每日午时会来,姑娘莫要吓奴!”
话音未落,人影闪烁,门被人踹开,利光乍现,吴岚霓根本反应不过来,还呆呆站在原地,骆敏听闻声息,拉过吴岚霓躲过袭来的刀锋,来人招式狠辣,刀刀取人要害,吴岚霓吓得失魂,不知所措,骆敏凭气息拆招,看不见终究有些吃亏,险些被砍中。
隔壁的贺斜宇同玲琅听见响动,疾步走来,见状跟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贺斜宇修为较弱,过不了几招就落了下势,玲琅倒还招架得住,刀锋险些劈中贺斜宇,骆敏出手打开黑衣人,暗想时间长了对己不利,招式利疾,五招内控住了黑衣人,两人见势不妙,推搡开玲琅与骆敏,飞身穿过窗子逃了出去。
吴岚霓委顿着坐在了地上,着实吓得不轻。
“你既不是试探我,又为何要提醒我?”骆敏立于门前,侧耳倾听,周遭是否还有气息。
吴岚霓似是缓过神来,“姑娘真是那人罢!不然这群人,怎会来奴这宅子!姑娘可是睡在东去数百里的谷中,那谷中有两高手,寻常人靠近不得。奴不瞒姑娘,奴为了报恩,五年前,许了性命担保才得知姑娘在此,这宅子同铺子也是告诉奴的那人所赠,念奴的报恩心,叫奴在此等候姑娘,奴的一家人呈姑娘所救,若无姑娘,奴的妹妹恐不能留得全尸入土为安。”
“你妹妹是谁?”骆敏想不出这人是谁。
“姑娘且随我离开这里,奴怕那群人折而复返。”骆敏点头。
玲琅扶着骆敏出了门,随吴岚霓走到茅房前。
吴岚霓绕到茅房后,侧着身子,推开爬山虎长成的幕墙,推开门板,茅房后墙与山墙很近,只够人侧着身子走进去,贺斜宇断后,将爬山虎整好,又将门板推拉好。
几人走进才发现内部很大,装修温馨,家具一应俱全,通风也挺顺畅,一看便知下了好些功夫打理。玲琅对吴岚霓增加了不少好感,“这些都是吴姐姐准备的?”
吴岚霓点头,“除了大件的东西请过信任的人,小样都是自己布置的,就想哪一天能用上,姑娘放心,此处很是安全。”
“那必须的呀!谁会想得到茅房后面还能别有洞天!”玲琅很是佩服。
吴岚霓羞涩一笑,没了初见时的花枝乱颤,整个人娴静了不少,“姑娘夸奖了。”
吴岚霓对着骆敏跪了下去,骆敏摘下了眼带,看得清,扶起吴岚霓,“折煞了。”
吴岚霓眼中有泪,“姑娘可曾记得莺莺?”
骆敏微惊,“锦州莺莺?”吴岚霓连连点头,“便是吾妹吴岚岚,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奴母亲是大夫人,岚岚母亲是三夫人,儿时家道中落,父亲一病不起,不久便离了人世,家母受不得苦,抛下奴改嫁了东边员外,锦衣玉食也不曾管奴,是岚岚母亲不计往日奴与母亲的刁难,将奴养大,年及十五,岚岚情窦初开,被奴母亲嫁作小妾的孙员外家儿子哄骗,没能求个名分,再后来的事,姑娘就知道了,岚岚作践自己,天天去孙府门口守着,怎劝都不听,又将自己卖进了红馆,奴与三娘势单力薄,斗不过孙家,又看不住自己家的姑娘,自愧无能!而后孙姓的畜生结识了李家小姐,并订了亲,岚岚心灰意冷,欲寻死,幸得姑娘所救,奴再次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吴岚霓言语间再次向着骆敏跪了下去,骆敏拖住吴岚霓,“你莫如此让我难堪。”
吴岚霓羞涩,点了点头,“岚岚每日回来总要念上姑娘数声好。”
玲琅听得兴起,“那后来呢?”
吴岚霓看向骆敏,见她没反应,想是不介意,才接着往下说,骆敏也似想起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