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离在暗处看着那小姑娘在小心翼翼的护卫下上了自家马车后才转身折回自己的住处。
那马车看着普通,却价值不菲,摆明了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对十年前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这姑娘不是纪家人就是莫家人,但听她言语中的亲近之意,应当是纪家人。
纪家人啊…不好接近,但若是想接近,也并非没有办法。
总有一个让他不得不出现在她面前的理由。
至于与她对视的那个人…
颂离的心情一下就糟了。
她知道自己的“宿命”,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也接受了。只是这若有若无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提醒,真当她好欺负吗?
颂离心里憋着一口气,反应过来后皱了皱眉,果真是跟那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戾气都传到她身上了。
街上的人稀稀落落,这个点,所有人都回家了,只有她一人在这乱晃。
颂离百无聊赖的看着房屋中露出的零星灯火,将屋里人的影子映在了窗户上,或成双成对,或儿声笑语满堂。
她的影子被灯拉得很长,只是一个影子孤零零的,在这氛围下,怎么看怎么有些凄凉,她不自觉就叹了口气。
明月提着灯,大老远就看见这人晃晃悠悠的从街那头晃到这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硬是没看到她。
然后…
她看到颂离抬头,与她对视,然后愣在原地,又朝她跑过来。
明月等着她跑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好整以暇地问,“主子在发什么呆呢?”她又凑近闻了闻,确定没有血腥味后,轻咳一声,“一身脂粉气,房内准备好了热水,主子快去洗掉吧。”
颂离笑着的答应。
分明就是怕她出什么事,嘴硬心软的女人。
关上房门前都不忘捏一下明月的脸,“我的明月大人,快回去休息吧。”
明月捂着脸,连连后退,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登徒子”后跑走了。
躺进浴桶的时候,颂离无声的勾起唇角,随即神情又变得有些寂寥。
若她走了,明月该怎么办呢?
如果她不顺应那所谓的命运,又会怎么样?
颂离怔怔的出着神,突然肩胛处传来火燎般的痛感,绵绵密密,像千万根针刺进了血肉,扎进了骨头里。
她吃痛的伏下身,捏着桶边的手指骨节发白,额头上的汗珠渐渐冒了出来,大概一刻后,疼痛退却,她极轻极缓地舒了一口气,手无力地滑落,砸进水里。
每来一次都会让她筋疲力竭,而最近,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真不是个好兆头。
颂离又在浴桶中泡了片刻,起身,拿起挂在一旁的衣物随意一裹,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露出背部,肩胛处一片烫红的痕迹,
她的眼中明暗交杂,许久之后伸出手摸向镜面,与镜中自己的掌心相贴。
万家灯火,起码还有一盏是属于你的。
哪怕,只是片刻。
阿影,我会帮你。
……
帝都学院是历代世家培养继承人的地方,这里与实力相比更看重出身,世家后人的态度有时即是当权者的态度,聪明人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颂离走在路上,她戴了张人皮面具,又让明月在面具的基础上做了修饰,轮廓上少了女子的柔和,多了男子的冷硬。
面具是明月亲手调制定型的,触感与皮肤极为接近,不仔细摸的话根本感受不出差别。
她一边欣赏景致,一边记着路线。
虽说今后就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但八成是没有什么余闲看风景,还是趁现在吧。
一个新面孔在帝都学院出现,瞬间成为焦点。
颂离感受到或新奇或探究的目光都笑着回视过去,笑容无害又干净。
“姐,姐……”少女轻拽着旁边人的衣角,“那个人好像没见过啊。”
“嗯?”青色衣裙的女子顺从的转身,“哪里?”
“就在那……诶?不见了。”
颂离听着身后渐渐消失的谈话声,加快了速度,几个转弯后人越来越少,见无人注意,她反手推开了一扇门。
门一开她就有点懵,“你可真会找地方。”她打量着这一屋子的水墨丹青,“这地方可一点都不隐蔽。”
闻言,桌前的男子徐徐转身,言辞中是满满的笑音,“那又如何?这是我的禁地,旁人可是不敢进的。”
颂离也没忍住笑,“听说了?”
“那是当然,影座的禁地都有人敢闯,哪个胆大包天的英雄?十二宫里已经传开了。”男子笑道。
“他啊,是太久没动手,以至于那些人都忘记了后果。”她欣赏起丹青来,煞有其事,“画得不错。”
这话铜爵很是受用,他一脸骄傲但嘴上还是谦虚的回答,“过奖。”
颂离脸上有恶劣的笑意,“姜殊曾说我眼光一向不怎么样。”见铜爵皮笑肉不笑的攥拳,她又一本正经道,“说正事吧,查的怎么样了?”
铜爵轻哼一声,从桌子上抽出一沓纸,“跟据你的条件,符合的都在这里了。”递给她,顿了顿,他问,“人不少,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颂离翻看着,默默记了几个人名,“只能一个一个排除,这事马虎不得。”
铜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你找这些人,世家子弟,峰巅权贵,究竟是要找谁?”
颂离动作一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找谁,”她的眼神有些空,声音却坚决,“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找到。”
铜爵无奈的耸肩,“你有时候说的话就是很奇怪。不过……”他从颂离的手中抽出一张纸,指尖点了点,“这个人,跟你一样奇怪。”
“谁?”
“他叫白绯叶,是新来的医护。巧的是……”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意味深长,“他是跟你同一天回帝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