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刚好,微风不燥,空气中隐隐有了清凉之意,已到了日暮西垂的时刻。光线透过雪玲纱斜射进来,洒下一地金芒,屋里飘散着馥蘅的清香。
时越与风无影两相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紫夜守在殿外几步的距离,阻止一切闲杂人等(那群八婆的暗卫们)。他环胸看着天边一轮红日,晚霞万里皆是陪衬,好一幅浑然大气的景色。
紫夜心想,只可惜他没文化,此时此刻只能感叹一句,真美。
时越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酸麻的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那么前些时日,你消失是因为颂离……掌握着这身体的主导权?”
风无影看着他,心里有些讶异,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接受了并且想到了这一步。
“是。”
“为什么她占据了主导权?”
风无影正在看周围,闻言道,“因为那时我的灵魂陷入沉睡,只有我灵魂休眠的时候,阿离才会出来。”
时越用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听他这话一下就想到了那让他坐立难安的直觉,“为何会沉睡?出了什么事?”
风无影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嗓子,语气平和,“我去了永夜森林,受了点伤。”
时越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永夜森林,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又被称为埋骨之地。当初他和风无影一起进过一次,就是因为太过危险,即便是他们两个一起,也依旧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才会划为禁地。
又是受了多么重的伤,才会令他根本无法支撑,只能陷入沉睡。
可是风无影语气轻描淡写的,受了点伤,又岂是受了点伤?
时越只要稍稍一想,就糟心得不得了。
“好端端的进永夜森林做什么?”
风无影垂了眸,眼中荡开一圈涟漪,随即又恢复平静,“有人擅闯禁地,去警告敲打一番,顺便把人清了出去。”
时越闻言,神色凝固了一瞬。
居然是因为这些人,才受了伤。
既是如此,杀了又何妨。
风无影感受到时越周身越发冷冽的气息,不解地抬头,却见他嘴角笑意清浅的朝他微笑,哪有什么冷酷的样子。
“伤可好了?”他问。
风无影点点头。
“那就好。”时越放了几分心。
他知风无影不喜旁人触碰,所以也没有提议让紫夜再来为他看看。至于伤好与否,想来风无影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理由,自己平日也多注意着便是了。
“我前些日子去了你宫里,先前不是说馥蘅快用完了吗,又给你送了一些。”顿了顿,他说,“碰着了姜殊,当时为了探你下落,试探了他一番。”
“我还告诉他,若是你回去了,派人告诉我一声。”
风无影以为的试探,当然是温声有礼的旁敲侧击,哪里会想的到是让人脊背发寒的冰冷怒意。
他毫不在意的应了声。
时越看了眼外面的天,抿了抿唇,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又是刚刚苏醒,不如就先在这里歇下吧。”
这理由是非常拙劣的,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时越看着风无影,眸中是不易察觉的期待。
若是答应,这就是他第一次在这里留宿。
风无影不想拂了时越的意,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好。”
时越把门外的紫夜打发走,又给风无影拿了一副自己的面具,就一道出门了。
魔宫房间众多,他只是陪风无影寻找那符合心意的一间而已。
于是,又惊呆了一众暗卫们的眼珠子。
即便那人没有身着红衣,可一身气场,一双血眸也足矣昭示了他的身份。这世上,能与主子比肩,不减丝毫风华气度,且相得益彰的,唯有那另一位君主。
无影王座,风无影。
可影座何时来的?
就如同太极阴阳,这世上,有白,就有黑。东方领土上,光明之处有帝都世家翻云覆雨,黑暗之处也有暗部君主手握生杀,阴阳共存才能维持平衡。
暗部君主,就是维持平衡的角色。
在东方领土的历史上,暗部历代的王,向来只有一个,手中握着权力的时间久了,难免就会染上欲望,加上当时的长老会——地位仅次于王,那明里暗里的撺掇,带着暗部与帝都世家作对的不在少数。
每三年一次的打擂,是暗部势力更替的时候。
君主的人选一旦定下,往往会在位数十年之久。
景昭四十六年的打擂,角逐场上出现了时越。
清雅如莲的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款款而来,好似不是这浊世中的人。可他偏在这黑暗世界,以雷霆万钧的气势一一击败对手,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坐上了暗部君主的位子。
唯一的“意外”就是打擂的最后一天,当时已经无人敢挑战时越,他的位子似乎已经既定了。可风无影来了,红衣墨发,血眸妖异,他踏鲜血而来。
当时的风无影亦是凶名远扬,他轻易不出手,出手必杀,一双妖瞳又有层层血色,众人对他的来历众说纷纭。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来挑战时越的,可两人站在擂台上,却都迟迟没有动手,打擂从而延长了一天。
那晚又是长老会,兵分两路,处心积虑撺掇两人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从而扶持自己培养的傀儡上位。时越是表面应下暗中盘算杀人方法,可风无影更直接,他根本不知犹豫为何物,在第二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一个一个击杀,那些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长老会就此烟消云散。
后来,便有了暗部双王。
人人都说风无影与时越势如水火,毕竟他们一个清雅如佛,一个一念就可成魔,如果没有风无影,时越就会是暗部唯一的王。
魔宫的暗卫们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一日,有人在自家主子的书案上发现了手绘的人像。
暗卫们:真香!
后来,便是风无影时常做客,他们时常围观。
时间久了,就发现,这位无影王座,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
虽然每每都会收到自家主子冷冰冰的眼神,但是影座在,谁怕呢~~
风无影忽然侧头,问时越,“你为何会相信我的话?”
毕竟他所说的内容,那么匪夷所思。
时越笑意浅浅,“因为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时越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风无影:“只有你。”
时越挑眉,没有再说话,只是眉眼越发柔和。
魔宫众人:好登对啊……不过是从那个方向来的,难不成主子抱回来的人就是影座?!
暗卫们:惊!
……
白绯叶一直等到晚上,月出皎皎,也没见人回来。
难不成是真出了什么事?
这期间莫黎魅和司寒夜也来问过,他只说是临时有事,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不过莫黎魅那家伙,倒是对颂离表现出非一般的兴趣啊……
想起那气息紊乱的瞬间,潮红的眼,白绯叶表示,他也很有兴趣。只是颂离不回来,也没人为他解惑呀。
至于人去了哪里……
白绯叶并不想去找,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若不是半路出了岔子,他也不会跟随星象指引去找颂离,他也只是单纯的好奇,至于人怎么样,他并不关心。
圣手毒仙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他懒得紧,并不想操心他人的死活。
反正他的使命,就是在暗部盛会的那一天,主动送上门,帮那无影王座做一件事,就可以继续他的隐世了。
……
男子托着腮,盯着在眼前跳跃的烛火,发呆。
宫绝潇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幅场景,向来冷峻的表情便温和下来。他按了按那人的肩,“想什么呢?”
纪羽影猛然回神,道,“想白绯叶,和救了玉晞的那个人。”
纪玉晞,就是颂离在跑马场救的那个姑娘。她是纪家旁系的嫡女,取玉字辈,与羽谐音,晞为光辉灿烂,充满希望之意。虽不是纪家嫡系,可作为那一辈里唯一的女孩,纪玉晞也可谓从小受尽宠爱,上面还有三个亲哥哥,了解事情的经过后,非要当面感谢救了自家妹妹的那个人,便拜托纪羽影去寻。
纪羽影对同族向来是给面子的,当时就应下了,可谁知跑马场事件两天后,人就不见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
一同消失的,还有白绯叶。
绯叶的身份他再清楚不过,但是那人……
这两个人,究竟是何关系?
“玉晞说,她那日的确是被那小子给救了,我在马匹的身上也找不到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
“这不是挺好的吗?”宫绝潇应道。
纪羽影一脸复杂,“但是玉晞说,她是被那匹马带到那里的,一直往深林里钻,还越过了矮墙,怎么教都不听,刚到咱们的训练场就发了狂。”他揉了揉额角,“怎么都想不通这件事。”
“那就别想了,想想人吧。”
“人?”纪羽影苦笑一声,“人也想不通。那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话,宫绝潇微愣,“你这么一说,我那日也有类似的感觉…只是再去想的时候就不见了。”
纪羽影闻言突然勾了勾唇,又道,“你可知那马尸上的伤痕是什么弄出来的?”
宫绝潇摇了摇头,“不知。”
“是长鞭。”
三字落定,宫绝潇蹙眉。
“有意思吧?”伊羽影的笑容越发明显,只是眼神却越来越冷,“马鞭不可能会造成那样的伤,可是在现场并没有发现长鞭,骑装也没有可以藏鞭子的地方……”
“最有意思的是——”
“在伤口两侧,发现了烧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