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仲衡站起身来,嘬着最后一根染血的手指,望着许邈疾驰的背影低声狞笑。
“桀桀桀桀,你跑不掉的。”
狰狞鬼面浮在他头顶,无声笑着,两边嘴角直接歪到耳朵根部,随着许卓然身躯冒出的丝丝无形白气被它一口吸尽,鬼面又凝实了数分,阴森寒气愈重。
等鬼面结束进食,尹仲衡才施展轻功朝着许邈追过去,不慌不忙。
“让你先跑十里又如何?”
鬼面就附在他后脑,漆黑鬼气萦身,使得尹仲衡速度暴增,几乎是一息之间就跨越两里路,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追到许邈身后。
这种速度,只有一流高手才能达到。
尹仲衡的实力远远没有达到这种地步,全靠那张鬼面的力量。
“老爷想要捉活的,可是,我只想亲手杀了你啊!”
阵阵腥臭的寒气从后边吹着许邈脖子,就像是有僵尸对着他的左耳说话,还在狂奔中的许邈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有两百米!
这不玄学啊!
不是说一般妖邪根本就不可能靠近石碑十里之内的吗?
就算那张鬼面不一般,可这都快贴身了,石碑老大,你还不给点反应,你面子不要了的吗?
“淦!”
许邈所有力量都在双腿爆发,两只异兽毛皮特制的鞋子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砰砰两声全部炸烂。
他的速度瞬间暴涨,直接撞破祠堂围墙,轰的一声巨响吵醒许家村几十户人,许邈朝着后院飞飙而去。
“老东西,我杀的又不是你儿子,你这么变态干嘛?”
听到这话,尹仲衡脸色突变,苍老满是皱纹的额头上青筋暴跳,双目幽光中透着一股血红,疯狂吼道。
“少爷就是我的儿子!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里暴露我的实力?尹军红有个屁的生育能力,要不是老子帮他,他这辈子就只能认义子,是我把航儿送给了他,可你个小畜生,竟然敢杀他,你竟然杀了他!你该死!我一定会先杀了你,再杀你全家,你们通通都去给他陪葬吧!”
许邈:“???”
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幂幂?
(○?ε?○)
还真是你儿子啊!
尹通判头戴好大一顶翡翠玉冠,还是被家里的老奴才绿。
这奴才当得真幸福。
令人羡慕。
此时。
一只枯瘦的手掌五指似钩,带着黑气狠狠抓向许邈的左背。
……
许氏祠堂。
许翰温已经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了整整三天,作为把石碑偷偷带出去的惩罚,这期间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本就身体虚弱,此时已是摇摇欲坠,全靠一股精气神强撑着没晕倒。
“该死的许邈!你明明答应过我替我求情的,竟然食言骗我,还害的我叔父也被三太爷斥责,你最好祈求你这辈子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恁死你个鳖孙……”
轰!
后院传来围墙倒塌的声音。
然后是许邈和一个陌生老男人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
许翰温用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后院走去。
才走到后院。
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无数声音潮水一般涌入脑中,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无数只蚂蚁在脑子里爬来爬去一样。
眼前看什么东西都是多了好几道重影。
噗通一声,一个人掉在许翰温面前。
许翰温晃了晃脑袋,想把重影都晃出去,但是没能做到。
“许邈?”
许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后背五道血淋淋的爪痕,伤口最深处,白骨依稀可见,疼得他牙齿都要咬碎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见着许翰温十分惊讶。
“嘶——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走!”
许翰温头痛欲裂,直接栽倒在地,嘴里无意识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走什么走?我……我头好痛……好吵啊!怎么这么冷……”
尹仲衡飘然落地,枯瘦如老树树皮一般的手上挂着一根根染血布条,看着许邈冷哼一声,似乎是很不满意没能一把把许邈的心脏给抓出来。
“你的皮很硬嘛!”
鬼面笑脸飘在尹仲衡头顶,无形的鬼叫声化作圈圈圆圆波纹,将许邈牢牢笼罩,对他造成巨大的冲击,而身体的剧痛才让他勉强保持了清醒。
脑海里那幅才凝实没多久的巍峨青山图散放着微弱光芒,在凄厉惨绝的鬼叫声下勉强抵御,让许邈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向着后院中央那块石碑走过去,但不断颤抖的身子仍是证明了他还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还行,我除了脸皮比较薄以外,其他地方的皮都还凑合,不过,嘶——”
许邈疼得脸一抽一抽的。
“好!那待会儿,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一点一点地把你的皮剥下来。”
杀意沸腾,尹仲衡没多半句废话,身如飞鹰一般朝着许邈掠去,空中只留下一条淡淡的黑线。
摆明了不给许邈任何机会。
“靠,你就不能多说两句吗?”
许邈一头黑线,看着三米外的石碑,双腿一蹬,一扑,直接将石碑抱在怀里,在地上打了滚重新站起来。
[列祖列宗保佑,你就显显灵好伐?再不显灵你最天才的后辈子孙就要凉了!]
许家村两百余年没有遭受过任何妖邪鬼怪祸害绝对不是巧合,三爷爷和五爷爷就当时的情况应该也不会骗他。
可是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搞哪样?
那鬼面不算妖邪吗?
这尹仲衡还能算个人?
“你以为一块破碑能护住你?”
尹仲衡两手呈爪,指节突出,浑身黑气滚滚,直接朝着石碑抓下去,不屑地吼道:“给我破!”
喀喀!
剧烈的摩擦之下,火星四溅!
石碑一如当初。
“怎么回事!”
尹仲衡双眼一眯。
这石碑有古怪,那就绕开它。
他出手飞快,根本看不见影子,一手按住石碑,另一手直接朝着许邈脖子抓去。
许邈大骇:你不是还要折磨我一下的吗?怎么直接下死手了?
嗡!
怀中石碑突然发烫,剧烈振动。
……
云雾山。
君逸用手绢擦了擦沾满鲜血的双手,望着峡谷下方魔气越来越浓郁的黑雾,想起早已经消失的许鸿武,略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就算许鸿武将消息传了回去,也不要紧,只要我能掌握这门修仙功法,再结合父亲留下来的仙术,对付区区凡人,哪怕是先天,都不在话下,甚至只要我平定魔窟,此前一切种种,都会被世人忽略,他们只会铭记我的强大和丰功伟绩。”
此时。
峡谷最下方,传出一声惊天怒吼,九霄齐震,大地颤鸣,似是在宣泄积累千万年的情绪。
天象骤变。
云雾山方圆百里,万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君逸捡起地上的两具尸体,立马离去。
而就在这声怒吼传出来的一刹那。
远在青阳镇许家村的一块石碑。
动了。
嗡!
无数石皮脱落,石碑诞生出数道裂缝,一道道金光从裂缝中射出,灼热耀目,看得人眼睛刺痛,不敢直视。
鬼面被金光照到,发出一声惊恐尖叫,身形顿时涣散,连忙躲入尹仲衡体内,尹仲衡体内黑气一瞬间被灼去大半,七窍流血。
许邈被金光一刺,双眼不自觉留下两行眼泪,觉得怀中之物异常烫手,但是想扔又粘手一般死活扔不掉。
哗啦一声。
石碑彻底破开。
金光大盛,冲天而起!
天地间,夜空下,竖贯着一道煌煌光柱,正大光明,照得方圆百里之地竟一时间宛如白昼,内蕴浩瀚神威,仿佛这世间一切鬼魅妖魔在它面前都只能灰飞烟灭。
这一刻,在世间好几个地方,有几人齐齐心生感应,目光似乎能越过一切障碍,朝大匡麟州,朝这一道金光看去。
祠堂中间,放着祖宗牌位的桌子最高处,最上面那个黑色带着岁月沧桑气息的唯一牌位,突然动了一下。
金光之下。
许邈闭着眼睛,感觉身体虽烫,但灵魂却暖洋洋的,很舒服。
脑海中,那平面山水画一般的巍峨青山图上,一道金光缓缓游动,留下灿灿发光的金色痕迹,如同一道复杂而又神异的符箓,又好似一个古老晦涩难懂的字。
最后一笔完成之时,青山图都被染成金色,变得更加凝实,青山上,三道犹如“小太阳”一般的传承拳意被挤在角落,紧紧缩成一团。
金光笼罩的范围中,原本面带痛苦的许翰温面色缓和下来,呼吸平稳,沉入金色梦乡,在梦里,他梦到自己学了一套神功,只用一只手就把许邈打得鼻青脸肿,“嘻嘻……”
尹仲衡痛苦地伏在地上,无声哀嚎。
金光中,一件事物凝聚成型。
金光随之消散。
许邈睁开眼睛,望着面前一枚锈迹斑斑的黑色古朴令牌,心生疑惑,“这是什么?这一面上的纹络,和我观想的青山图上出现的纹络一模一样。”
哗!
古朴令牌化作一道流光骤然消失在他面前。
下一刻。
古朴令牌便出现在云雾山,出现在峡谷之上,然后钻入黑雾之中,不见任何动静。
很快,一声比刚刚传出来的更大更恐怖的吼声响起,带着无穷的憋屈和愤怒。
紧接着,峡谷深处海量黑雾滚滚,爆发出来,向四周席卷而去,一峡谷为中心笼罩住云雾山整整方圆百里范围,随即一切又归于平静。
这一夜,黑雾中,无数草木、野兽尽皆死去。
直到第二天黎明,黑雾未消,阳光没能普照下来。
那些死去的草木和野兽,大半复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