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师傅凭什么害我!”我一脸得意道,“我师傅对我好着呢!”
“哦?说说看。”
“我的魂络就是师傅给我治好的!”
话一出口,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楚叔给我治病时的场景:骨针刺身,我浑身流血,哀嚎遍野。靛树果实搞得我肌肉炸裂,而后又杀猪似的将我扔进煮沸的鼎里烧的死去活来。
“我我我……”
我想说我师傅才不会骗我,转而一想,用地蓉害我当哑巴,诱我去乱石林被狼妖猎杀,合伙骗我当苏青图的替身……
“不是不是,那个,”我开始慌了,“没道理啊,凭什么害我,要害我,当初不治不就完了?”
舍爷摊开双手,用面部表情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肯定不是我师傅,不是不是不是……”
我倒在蜥蜴后背上打滚,仿佛滚的越多,这件烦心事就能离我越远。
蜥蜴在此时停在一扇金色巨门前,庞大的建筑像是一座小山。
王殿最中央,乾明宫。
那些人形虫族攀在周围的建筑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入侵者,却都不敢僭越一步,仿佛对它们而言,这扇金色巨门是一道禁忌之墙,越之,则死。
“汉王的神祠,就在这里。”
舍爷将我推下蜥蜴,示意我跟在后面。
身下的沙粒聚合成两只手掌,缓缓将巨门推开。
我抱着护腕,预备虫族的袭击。乾明宫内部却静的出奇,不见一只蠕虫。
建筑其实只有一层,墙壁不见衔接的痕迹,像是直接把一座小山掏空而成。无数淡金色的水晶吊灯悬在天花板上,由于距离远,那些数米宽的水晶吊灯此时看起来只有黄豆大小。
墙壁上满是远古神佛的画像,眼睛依旧是宝石般的天陨仙丹。在水晶吊灯的辉映下,天陨仙丹的光泽更显诡艳。
宫殿中央是结满蛛网的金色王座,石阶上插着一柄生锈的铁剑。
王座后的墙壁只有一半,好像还藏有另一方空间。
“神祠一定就在王座后面!”
我示意舍爷快冲,舍爷却一脸淡定,反而问我:“小十七,你跟爷掏心窝说说,你跟着我们遁地启宫,目的是什么?”
“赚……专门来历练自己,想跟您闯荡闯荡。”
舍爷扯开盖住下身的长褂,露出空荡荡的裤腿,眼神变得落寞,看起来不再是高高而上的队伍首领,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灵珠可以修复残缺的躯体,但只限于肉体的残缺。而在这世界上,有的攻击方式在损伤躯体的同时,还会损伤灵魂。灵魂一旦不完整,肉体也将永久残疾。
灵魂攻击首先是一种高级能力,即使遁入魔境,妖兽也不一定能够修成此术。其次灵魂攻击被洛兰斯的众多势力当成下三滥的手段,强者之间的决斗,都会不约而同的禁用灵魂攻击,因为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战败。
最后,灵魂攻击就像中国古代的宫刑,对亡魂而言,是一种侮辱。
“西帝国第四元老,高荣,”舍爷攥住裤子,声音竟在颤抖,“四千年前,我是莫开城的一城之主。我曾与狼魔血战而斩其首级,也曾和蛇王对剑而戮其命门。我是沙漠外城的王,我为帝国带去安稳与荣光。在我晋级宗师之后,我以为迎接我的是皇帝的恩赐,然而……”
我想起兖歌城中那个被诬陷为罪魁祸首的柳城主,觉得眼前这个残疾老头其实从未逃出过帝国的天牢。
“高贼欲收我为护法,我不从,结果就是我被毒去双腿,徒从尽死。活者,唯丈豪,流合。”
舍爷头发散乱,双目凝聚的怒火,几近化成血滴:“如果是你,你呢?”
“杀……杀了他?都是亡魂,谁特娘的怕谁啊。”
“高荣是帝国元老,自身已是顶级高手,账下更有无数宗师侯爵,连王族都要听从他的调动。如果是你,你想怎么杀他?”
“毒杀?”
贪欲之心连上流君魔都能毒杀,区区帝国元老,当然不在话下。舍爷寻找贪欲之心,是要复仇?那岂不是我一分钱都捞不到!这么多天累死累活,白干了!
我悲痛欲绝,开始体会舍爷欲而不得的心情。
“我曾经考虑过毒杀,论杀伤力,贪欲之心确实能够杀死高荣。但子弹需要接触才能杀人,我是帝国叛逃者,无法接近高荣,哪怕是十步以内。”
能捞钱了!舍爷也懂花钱买命的道理,洛兰斯强者遍地,能杀那高荣的,总有喜欢钱的!
我激动地点点头:“卖了贪欲之心,花钱雇凶!”
“不错,这是个办法,但不绝对,”舍爷情绪稍有和缓,重新盖住裤腿,将枯白的长发拢至身后,“高荣与汉王是同一代人,汉王的覆灭,留给高荣血淋淋的教训。高荣账下,无数强者,皆为防范刺客所备。刺杀高荣的成功率,大概只有三分之一。”
“那咋办?毒也毒不死,刺杀又难,那个狗娘养的是真难搞。”
我虽与高荣无冤无仇,但此时我寄居舍爷篱下,只要骂的够狠,舍爷就会把我当自己人。
“如果有一天,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和你做交易。只要你答应他的条件,他就能替你杀人,并且他开出的条件,对你而言,易如反掌。你会和他做交易吗?”
“做啊!这还不做,傻?”我转而一想,这个人不会是吹牛逼吧,“不过靠谱吗?贪欲之心和刺客都弄不死高荣。”
此时蜥蜴已经驼着舍爷爬上石阶,舍爷拔出身旁的铁剑,擦去铁锈,露出剑身烙刻的一行小字:吾为天命,不可违抗。
“那个和你做交易的人,就是天命。他要高荣三更死,没人敢留他到五更。即使高荣敢逆天命,天命也会亲自执剑,将他钉死。”
“这么厉害?高荣收了那么多高手,难道拦不住他一个人?”
“拦者,死路一条。”
“卧槽……”我感觉我的世界观遭受颠覆,“这个人已经强大到宛若神明的地步了?”
“相反,他很弱,法力微乎其微。但他就是天命,他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西帝国的皇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拥有的权力比沙皇更加庞大。西帝国他杀不了的人,可能只有沙皇一人。”
“那他是谁?”
“不知道。”
我差点一口唾沫星子将自己憋死,说了半天这个人多厉害多牛逼,还做交易,闹了半天不知道是谁?做个锤子交易!
我朝舍爷竖了个大拇指,停止追问。比起交易者,我更关心王座后面的神祠。
四千万骨币,那哪是钱啊,分明是别墅、酒肉池林、保镖,貂蝉!
然而当我迈下石阶,却发现王座后面的暗室,仍然空无一物。
“不对啊,不对劲!”我趴在地板上,寻找蛛丝马迹,“您情报错了?”
舍爷专心抚摸着王座上的金属纹理,连头也没抬:“天命是谁,重要吗?我只需知道他是天命,这就够了。”
我觉得舍爷现在有些老糊涂,难不成是被仇恨迷了心智?
“那我回头也冒充天命,反正你不知道我是谁。”
“天命自有信物,绝无冒充的可能。”
“那说到底,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舍爷终于摸到了王座底部的一个缺口,将长剑插了进去。
“他让我在沙漠上等待一个少年,收下他,带他进入虫祖殿,扔进冥宫。”
“这么简单,那你找到没……”
话说一半,我愣在原地,双目呆滞,仿佛变成了哑巴。
舍爷扭动剑柄,带动王座旋转:“你猜?”
随着开关启动,地板深层传来齿轮滚动的摩擦声,像是一头巨兽苏醒,即将进食。
“不是!”我想疯狂跑出暗室,跳上台阶,却被舍爷的沙粒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你认错人了!少年千千万,何苦为难我!冥宫?我脚下是冥宫?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你个糟老头子,你早就知道神祠不在这里!”
“神祠?王殿外侧那个铺满琉璃瓦的庙宇就是。这个时候,姜由大概已经取出了贪欲之心。把你扔下去后,我还能尝试截胡。虽然天命开出的条件我已经完成,复仇有望,可贪欲之心毕竟是秘宝,哪有不争的道理?”
“底下是什么?扔我干嘛!”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头饥饿的野兽,正需要一个特殊的亡魂补充营养。也有可能是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而你就是钥匙。”
“你妈了个巴子!你敢卖我!我草……”
我还没说完,地面便裂开一道缝隙,无尽的黑暗,将我吞入地底。
舍爷将剑拔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