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一听,将他给吓唬到不行,想到昨日让他转交给县令的书信,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倒是县令让他不得干涉叶瑾瑜的任何行为。
如今叶瑾瑜这算是背信弃义吗?
他还不能说了不成?
“哦?你还要和我做生意?”高家从商,从典当行,到古玩字画,到杂货粮铺皆有,而这些商铺分布在周围的镇上,许多都是高夫人的陪嫁。
高夫人不太懂经营,倒是身边有许多忠心耿耿的掌柜的帮忙打理,高老爷能够终日逍遥快活,亏得有一个家底雄厚的夫人。
叶瑾瑜点头,将一个信封递过去,上头,装着她早就已经拟好的计划。
她要快速赚到大量的银子,因为她已经没有时间。
按理,忠厚已经回到了欧阳家,让欧阳池知道她的下落也是这几日的事情,或许还会更早,她要在他找到她之前,筹够银子躲开。
纵使被他知晓自己还活着,她也要掌控绝对的主动权利。
想着事情出了神,一直到沈自清托着下巴看了她许久,她才察觉。
叶瑾瑜张嘴,无声的询问:你看什么?
“娘子,你的眸子比月亮还要亮。”沈自清凑上去,煞有其事的点头评论:“还能瞧见我在里头。”
叶瑾瑜被他傻言傻语给逗乐了:你瞧你的星星,瞧我做甚。
“娘子,你瞧着不高兴,是我吃了很多馒头吗?”
叶瑾瑜摇头,她不知道如何说起自己的不开心,如此血海深仇,沈自清能够瞧出不开心,也是她掩饰不到位。
“娘子,我觉得和你待在一处,可舒坦了。”沈自清笑的极为灿烂,叶瑾瑜曾经在他第一次吃到馒头的时候看过这笑容。
叶瑾瑜避开他的目光,心道,傻子,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
“娘子,瑾娘,你不高兴吗,莫生气。”
叶瑾瑜摇头,冲他一笑。
“娘子,你笑起来可好看了,我瞧了你的笑容,我这肚子都舒服许多了呢。”
叶瑾瑜不解,看着他的肚子。
“我今夜吃了五个馒头,明明才刚饱,喝了两大碗水后,肚子就跟被塞了石头一样,沉甸甸还疼。”
叶瑾瑜一听,惊讶不已,拉起他回了房,让他坐下,她想都没想,动手给他揉肚子。
触摸之下,这腹部硬邦邦的,还真是撑了。
“很舒服,娘子你的手好软。”他眯着眼睛享受,像是孩子一般笑的开心。
属于男人的独有的气息,从沈自清的身上散发出来,再加上他笑起来的眉眼,就跟磁石一般的吸引着她的目光。
从来不晓得,沈自清的五官能够如此立体,瞧一眼,便直接刻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忘却不了。
叶瑾瑜脸突然一热,骂自己在想什么,这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或许这一生都如此单纯,不解世事。
她却对他生出了如此奇怪的感觉,此番,让她觉得自己十分丢人。
原本叶瑾瑜想要收手,却听到沈自清轻声喊了一声阿娘。
叶瑾瑜手一抖,抬起头看着他,见他居然靠在床头便睡下了,可见这孩子累得狠了。
叶瑾瑜无声的一笑,将沈自清放倒在床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这才在床下的地铺上躺下。
等她传来均匀的呼吸,原本熟睡的沈自清睁眼,翻身下了床,蹲在地上看着熟睡的容颜,在她的身上拍了两下,这才将她抱起,安置在床上睡觉。
翌日,叶瑾瑜睁开眼,瞧见的是绣床的床帐,她呆了呆,想着自己不是在地上睡下了吗?怎的到了床上了?
门被轻轻的推开,沈自清摄手摄脚的进来,摆了一些什么东西在桌子上,然后又推门出去。
叶瑾瑜从床帐的缝隙中瞧着,是一个瓷碗,冒着烟,不知道里头是粥还是水。
不一会儿,沈自清又回来了,这一次,他端了一篮子的馒头进来。
叶瑾瑜想要放下床帐,却对上沈自清黑黝黝的眸子,他咧开嘴一笑:“娘子你醒来了,吃馒头,张婶说东家赏下来的,我拿了许多,他们没有骂我。”
叶瑾瑜略微尴尬,毕竟偷看被人发现,见沈自清坦荡荡,反而还一脸求表扬的模样,她便无法尴尬下去。
瞧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这不是她往日起来的时辰,心底疑惑,却因为浑身的舒畅,而认为自己之前因为赶制衣袍而已累到。
现在衣袍都赶制好了,她自己的身子自动自发的让自己休息呢。
叶瑾瑜清洁好自己,坐在沈自清的面前,一脸诧异的问:我为何会在床上睡?
沈自清摇头:“娘子,我醒来你就在床上睡的,还抱着我的胳膊,我都不敢动,不然我会更早过去拿早膳,听说有肉包子呢。”
叶瑾瑜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果然是自己半夜爬上了床的?可是往日都不会如此呀,昨夜是怎么了?
“娘子,你的脸好红呢,你可是不舒服了?”沈自清一手一个馒头,将丢下一个,伸出手去碰触她的额头。
叶瑾瑜猛然站起来,摇头:没事。
却忘记了要对着沈自清开口,沈自清没有瞧见她的唇,自是无法知道她说了什么:“怎么了?”
叶瑾瑜摇头,拿了一个馒头往嘴里塞,借此来缓解尴尬。
沈自清见叶瑾瑜吃了馒头,便笑:“娘子你要多吃,昨夜你抱着我的胳膊,你的骨头咯着我了,就是这。”
他为了强调,还伸出手指,点了点叶瑾瑜的锁骨。
叶瑾瑜本来就不丰盈,在经过被毒害的事情之后,只能用消瘦来形容,她的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半两肉。
很难想象,如此瘦弱的人儿,居然有强大到让县令都为之折服的气势。
“啪。”叶瑾瑜一把将沈自清的手给拍掉。
力道未能控制好,这一巴掌下去,估计门外都可以听到,沈自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副指责的神态:“你打我。”
叶瑾瑜有些慌,又有些无奈,自己这般实在是不该,为何总是将沈自清当做是正常的男子一般的看待。
他明明就很无辜的解释,却被她看成轻薄,还受下了这一巴掌,难为他委屈的都要哭了。
叶瑾瑜想道歉,可是话语在唇边却无法说出。
倒是沈自清,低着头:“娘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错?不,他哪错呢,都是她的错才是。
叶瑾瑜拿了一个馒头给他。
沈自清没有却接馒头,而是红着眼眶看着她;“娘子,你赚那么多银子,是要走吗?你要丢下我走吗?”
叶瑾瑜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跳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沈自清,仿佛见到了鬼。
沈自清一脸无辜。
叶瑾瑜扭头就走,却在门口撞到张婶,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沈自清说你要走,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婶自己也反应过来,想解释来着,叶瑾瑜已经走远,不给她任何机会。
张婶有些疑惑的说道:“我还想问问瑾娘,是不是从京都来的呢。”
张婶盯着叶瑾瑜的背影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刚一转头,便看到沈自清站在面前,距离就差了那么一丁点,吓得她魂都差点丢了,拍着胸口:“哎哟,沈自清你做什么站在这不出生,你要吓死我呢?”
沈自清嘿嘿一笑,傻乎乎的:“京都好吃吗?”
“傻小子,什么京都好吃,京都是一个地方名,咱们的圣上啊,就住在那里呢。”
沈自清偏着头想了片刻:“圣上好吃吗?”
张婶快要被他吓唬到腿软:“你这混小子,什么都乱说。”
“那京都到底是什么?好玩吗?”
“好玩呢,怎么?你也想去?”张婶问。
“我让娘子带我去。”沈自清笑的灿烂,神情看起来稚气十足。
看着他这般模样,张婶叹息:“倘若那告示是真的,那么你这小子,可真是命苦哦。”
“张婶?”管事的在前边喊了一声,张婶只好匆忙赶过去。
沈自清盯着张婶片刻,随后便溜了出门。
同时,叶瑾瑜出现在街道上,告示的下方,认认真真的盯着上头的图文看。
耳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这女人可真不要脸,如此富贵之家,却不能满足她的贪得无厌的胃口。”
“这一位兄台,你如何认为,这女人,就是贪得无厌的?我瞧着此女貌美,倘若视金钱如粪土,为爱而逃,也不奇怪。”
一个书生询问另一个年老一些的男子,看他的打扮像是账房。
账房听了书生的话,嗤之以鼻:“荒谬,此女乃欧阳夫人,嫁做人妇的女子,与男人私通,这是要浸猪笼的,为爱而逃?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书生作揖:“先生所言甚是,小生未能注意到夫人二字。”
叶瑾瑜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澎湃的愤怒。
欧阳池可真是大手笔,告示都张贴到花溪镇来了,听他口吻,他不知她在何处,所以广贴告示,望知情者告之,五百两纹银重酬。
她价值五百两银子呢,真正好算计。
“此女哪能从京都走到咱们这儿来,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又有人开口加入自己的见解。
叶瑾瑜心底却很清楚,欧阳忠厚怕是将她的下落汇报给了欧阳池,而欧阳池直接一声令下,旗下的商队,商行等等一切的能利用的关系网,将她给禁锢在原地,插翅难飞。
叶瑾瑜冷笑,欧阳池还真想赶尽杀绝呢,手伸那么长,从京都到花溪镇,那么,他是想要将她杀死在此处,还是,要将她生擒?
呵!
“娘子,咱们去买肉包子可好?”沈自清突然将她一把拉到旁边,一脸兴致冲冲的朝着包子铺走去。
到了包子铺,他无比兴奋的嚷嚷:“老板,我要两个肉包子。”
变化来的太快,叶瑾瑜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的心底正要涌出愤怒的狂潮,突然之间,被人一掌给拍了回去,瞬间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娘子,吃一口?”沈自清举着包子在她的唇边,看周围人的神态,他的手似乎举得有些久,他倒是很有耐心,嘴角笑容未变。
叶瑾瑜只好咬一口。
肉包子对于叶瑾瑜来说,属于无比低贱的食物,可她咬在嘴里,却又品尝到从未有过的滋味。
说不清道不明白,却让她流连忘返。
“好吃吗?”沈自清一脸认真,细看还有一些紧张。
叶瑾瑜未能够品出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胡乱的点了点头,权当是打发了他,却见沈自清原本的忐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狂喜:“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两个都给你。”
她摇头:早膳吃得太饱,吃不下。
沈自清想了想,将其中一个揣在怀中:“那我放在怀中,等到娘子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如此还不会冷掉。”
叶瑾瑜一怔,心底涌起更多的复杂情绪,心道,这个傻子,这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着怀中的这一个包子吧。
想当初欧阳池,纵使在两人最为浓情蜜意的时候,都不曾对她如此用心。
想如今的沈自清,心智异于常人,反倒让她看到了赤子心,她觉得尤为珍贵。
对他张口说:回去吧。
沈自清一笑,跟在她的身侧,离开了包子铺,其中一只手,非常宝贝的抱着怀中的包子。
叶瑾瑜看了一眼,见到他如此的小心翼翼,她的心底一暖,暗道了一声傻子。
回了如衣斋,却见管家一脸焦急的转来转去,见到她回来,如见救星,飞奔而来:“东家找你。”
叶瑾瑜心里瞬间有些明了,县令怕是见到了告示。看来,她或许还就不能在此处长留了。
她点点头,随着管事去见县令。
账房内,县令捧着账本,脸上的阴晴不定,在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后,叶瑾瑜走了进来。
见到她,县令盯着叶瑾瑜看了片刻,开口问:“告示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叶瑾瑜点头。
张婶带消息过来,或许就是管事授意的,她不喜欢装聋作哑,有什么事情摊开来说才来的痛快。
“叶氏,你的绣活做的很不错,账本上可以看出,因为你的缘故,如衣斋的利润翻了数千倍。”
叶瑾瑜倒是不知道,如衣斋以前的生意如此惨淡。
县令叹息:“可是,你怎么就是欧阳夫人了呢?”
叶瑾瑜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县令。
她听的明白,县令如此说是确定,而不是询问,他是确定了她的身份后,才找到她的。
那么,县令意义为何?
叶瑾瑜故作镇定,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瞧着倒是有一种气定神闲的味道,不过只有她自己才知晓,她的掌心都要给自己掐出血来。
“紧张了?”县令问。
叶瑾瑜淡淡一笑。
“哈哈,真是好胆识,已经被我识破了身份却依旧如此淡然,你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如何,还是觉得你可以应对目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