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阮嫡秋离去的身影,刘执业只觉得一路赶来被揪着的心也就这么放了下去,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心中扩散。
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影,他便觉得岁月静好。若能与她长相执守,会不会更幸福呢。
他呆了呆,愈发确定自己是喜欢她的。而那种从未有过的她会离去的危机感也第一次油然而生。
刘执业撩起帘子,大步跨上马车。“小德子,回府。”
她是他的救赎。所以他不甘放手,也不甘愿仅仅是她的小弟。
她那般美好,像卯时初升的太阳,给人温暖以希望。
所以他要抓紧。
是夜。
刘执业合上文书,随手递给一旁的小德子。他抬手抚了抚眉间,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在傍晚微醺的阳光中显得格外惹人沉醉。小德子整齐的排放好木质的文书,微微弓腰,“少爷,今晚去哪吃饭?还是去唐小姐那吗?”
刘执业舒展眉眼,脑子中阮嫡秋笑颜如画的模样着实挥之不去。他起身一甩衣袖,绕过桌台站到门前,“不然呢。”
小德子似是意料之中,笑的有几分揶揄的味道,“好嘞。奴才这就去给您备车。”
门外的竹子一节节拔高,枝叶繁多。这是她最喜欢的植物。他看着那些绿油油的竹子,痴痴的笑。如果哪一天她能与我同床共枕,清晨起来看到这般茂盛的竹子,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大街上熙熙攘攘。赶集的人们,卖菜的老翁,还有卖胭脂水粉的小姑娘都在声嘶竭力的呐喊,意图使自己的产品卖的好些。夕阳洒在她们脸上,全然是笑意与幸福。
小德子望着这景象,兴奋的感慨:“这世道安乐,百姓幸福。好一个美好的景象。”
刘执业撩起帘子,顺着他的话音望去,果真令人心情愉悦,他淡淡的笑着,“当今圣上是明主呀。”
小德子狗腿一笑,目光变得打趣起来,“话说,少爷,您是不是喜欢唐小姐呀。”
我们被人戳破心思的刘大少爷,脸颊像初恋的姑娘般涨的通红,平时风流倜傥惯了的他,竟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胡…胡说什么呢。”
“她可是我的‘大哥’呀。”
“得了吧您。”小德子笑的眉眼弯弯,微驼的背似乎是天生如此,他双手交叉在一起,“别人是不知道,我还能看不出来呀。”
“那你…可不许说。”他委委屈屈的憋出一小句话,像极了被人看破心思的小媳妇。
“知道啦。”小德子神秘一笑,凑近刘执业,“少爷,你怎么不去表白呀。”
表白…么。
他不是没想过,可他与她,形如兄弟,他怕表白了,他们…便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少年的他第一场走心的暗恋,他也不想留下遗憾。
“怎么会。”小德子倒是乐观的很,“怎么会。少爷您这么英俊潇洒,怎会不得唐小姐的欢喜?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
刘执业望着远处逐渐与地平面融化为一体的夕阳,若有所思。
或许,小德子是对的。
这么久了,她也该,表个态了。
男女之间哪有真正的兄弟关系,不过是掩饰罢了。
偌大的酒楼,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刘执业在二楼包厢凭帘子隔绝外界的喧闹纷杂。或许是来的路上做了要一探究竟的决定,他此刻无名来的心慌。只好借着酒意,不停的麻痹。
一杯,又一杯。
这竹翠青自然是极好的,百年的酿制,匀着酿酒人的良苦用心。来这的人,店竹翠青的大都是年轻男女。这酒极烈,入口甜腻,酒入咽喉后却只剩一片荒芜的苦涩,久散不去,回味无穷。因而无比上头,像极了爱情的滋味。
“少爷…您就别喝啦…”小德子站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唐小姐…唐小姐你咋还不来呀…”小德子小声嘀咕。
“唐小姐。”外面守卫的声音整齐严肃的传来,小德子仿佛遇见救星一般,眼睛一亮。
“唐小姐!”小德子迎上去,一脸愁苦的说,“您总算来了!您再不来,少爷不知要喝成什么样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阮嫡秋好像心情很好一般,拍了拍小德子的肩膀示意他安心。随后将刘执业旁边的板凳移出,款款坐下,“你怎么了?喝这么多。”
他不搭理她,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
“干嘛呀。”她也拿过一个杯子斟上一些,举到鼻尖轻嗅,“从没见过你如此悲伤。怎么,表白被小姑娘拒绝啦。”
他将酒一饮而尽,浑浊的眸盯着她。
“怎么了。”她欲举手抚上他的眉间,却被他用手握住手腕。她虽武功高强,可手腕子却同弱女子一般纤弱,此时在他宽厚的大掌里愈发显得脆弱,似乎轻轻一扭就会断。
“刘!希!”她蹙眉,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却动弹不得。无奈,她只好举起另一只手想点他的穴,可他却在火食电光之间将她拥入怀里。
阮嫡秋愣住了,少年的怀抱宽厚而温暖,带着淡淡竹子的清香,竟然她有些许留恋。
不过她很快控制住马上要溢出心尖的温情,握拳狠狠捶着他的后背,“放开我!快放开我啊刘执业!混蛋!”
她语无伦次,大喊大叫。她从未这般狼狈。
“阮嫡秋…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像个孩子般梦呓,紧紧拥抱她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阮嫡秋!我一直喜欢着你!你看不出吗!看不出吗!”他呐喊,声泪俱下。
阮嫡秋盯着他,看他的眉眼,看他棱角分明的脸,嗅他身上的清香,时光似乎都凝住了。
她哈哈大笑,似是听闻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刘执业…你没在逗我吧?”
“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弟弟的。”她恢复了正经,嘴角还余着一丝未尽的笑意。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尽是宠溺——当然是那种姐姐对弟弟的。
“不…不…”他后退了几步,打量着她,“怎么可能是弟弟…”
他猛然抬头,眼神中满是错愕,“不!我不相信!”
“这几个月,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感情?当然有啦!”她勾上他的肩,“我们是好兄弟嘛。”
“兄弟?”他甩掉她的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阮嫡秋,我喜欢你!我爱你!”他有些绝望,绝望中透着温柔,“嫁给我…好吗…”
他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她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认真的盯着他,“对不起,我拒绝。”
“刘执业,婚姻不是儿戏。”
“我们,都不是彼此的良配。”
他愣住了,他没想到阮嫡秋会这么干脆果断的拒绝,他以为…她至少会犹豫一下,哪怕一下下,也好啊。
“为什么?”刘执业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晃动,她的裙摆随之摇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想错过。“是不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是谁?是哪家的公子,他…能不能给你幸福?”
这些话仿佛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看起来稍微有些颓败,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阮嫡秋不语。刘执业仿佛被触了毛的狮子,将桌子上的杯子碗和筷子全都摔落在地上。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他愤愤不平的喊着,对着桌椅板凳拳打脚踢。
小德子和一众侍卫都傻了眼,他们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暴怒的时候。小德子更是躲到了阮嫡秋的背后。
“够了!”阮嫡秋怒喝出声,“刘执业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刘执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赶我?”
“快走!走啊!走!”阮嫡秋呐喊着,双手叉腰,胸口起伏不停。
“好!走就走!”刘执业暴跳如雷,抓起披风就往门口走去。小德子和侍卫们面面相觑,紧跟其后。
月黑风高,乌鸦长鸣着从天空中划过。这注定是一个不祥之夜。
“少爷…您没事吧。”小德子唯唯诺诺的跟在马车旁,隔着帘子小心翼翼的问。
“滚啊!”刘执业暴怒的声音从轿子内传来,接着马车便晃动一阵。
谁都不敢讲话,轿子在暗夜中飞快移动。
谁不知道刘大少爷天性风流,来去自如,就连他们这些近身的侍卫奴才,都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感情这种东西,还是不碰的好。
翌日。
日上三竿,刘执业的居所内仍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动静都能辨别的一干二净。刘执业蜷缩在偌大的床铺上,长靴被踢落在地,枕头边摆放着一碗已然冷了的醒酒汤。
“嘶…好痛…”刘执业悠然转醒,脑子里的记忆混混沌沌的,隐约播放着自己和阮嫡秋争吵的景象。他立刻清醒,并意识到这些是真正发生了的。他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呼喊,“小德子!”
一个绿色的身影从门口窜进来,“少爷,您醒啦。”
刘执业生气的看着小德子,“都怪你,让我去表白,现在好了,出这么大笑话。万一阮嫡秋不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