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平安三年,冬。
耗时三个月建成的楚王府气派异常,大红的喜绸随风扬起,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喜庆。身穿喜服的侍女们伴着雪花忙碌,身子轻盈的像蝴蝶起舞。朝廷命官、王子皇孙齐聚一堂,共同庆贺六皇子,现楚王的新婚大典。
吉时已到,楚王李哲身穿大红喜服立于殿前,眼望前方。楚王妃安紫菱此时正向他款款而来。李哲却仿佛并未将这美娇娘看在眼里,只呆呆看着前方,冷风裹挟着雪花打在脸上,好疼,他这样想着。
安紫菱已走至李哲面前,却不见他伸手去接,礼官提醒了两次他才如梦初醒,眼神迷离的望着周围,仿佛不知身处何方。猛然间看到满脸通红的安紫菱倒唬了一跳,待渐渐回过神来方牵了她的手向大殿走去。
在礼官指引下,这对新人顺利完成所有礼数,当两人在新房面面相对时,李哲骤然想起:我不想娶她,我想娶萧七儿。他慌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可是,他得知道,那样身份的萧七儿,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况且,她已是众人眼中的吴王萧夫人,所以他不敢说,不敢说他要娶萧七儿的话。刚走至门口他又退了回来,呆呆站了片刻,看也不看坐在床边的新娘,兀自脱了喜服,换上平常衣裳,长出一口气,推门离开。
安紫菱看着李哲远去的背影,一颗泪顺脸颊流下,在完美红妆上烙下一道印痕。这是她平生受到的最大屈辱,聪明如她,当然知道,今晚她的丈夫不会回来。李哲偷偷画下她的画像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二人终于“如愿以偿”结为夫妇,他却送了她一个“独守空房”的礼物。
安紫菱任由眼泪蔓延在脸上,模糊的视线中那双红烛在风中摇摇欲坠。她突然觉得可笑,是啊,可笑至极。她一直误会李哲爱着她,就像她爱着他一样,可,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冰冷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苦涩无比,她起身推倒红烛,红烛滚落到桌下,仍在近乎绝望着燃烧。
而此时,楚王对自己的婚事不满,在典礼当天,竟发愣不去搀新王妃的传言早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
冬夜漫漫,凉风嗖嗖,门外的风“呼呼”的响着。萧七儿翻来覆去睡不着,披了件外衣,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满地皑皑白雪发呆。
今日李哲成婚了,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真的对新娘不满意吗?为何会在典礼时发呆呢?若此事被皇帝听去了可如何是好?萧七儿一面为李哲担忧,一面又想起与他许久不见,怪想的。
李哲总是那样温暖如春风,那样善解人意,那样的让人想要接近,只可惜,从今后,他只能属于楚王妃了。他的柔声细语,他的恬淡笑容都归楚王妃所有,如此想着,萧七儿不免有些失落。
长大是件坏透了的事情,因为长大后便要学着妥协,学着接受不喜欢的人,去做不喜欢的事,去适应世上既定的规矩。长大后就要成婚,就不能与朋友知己畅快玩耍,尤其是女子。如此想来,萧七儿竟有些怀念从前与石头他们一起吃一起睡的日子了。
正想着,突然一个黑影闪过,萧七儿呀的一声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谁?是谁?赶紧出来,不然的话,我就要喊人了,快出来。”
那团黑影迟疑了片刻,缓缓走向她。她忙退回到门内,悄悄摸了门后的门闩,一面做好架势要喊,却听一个弱弱的声音道:“是我是我,别喊。”
萧七儿听出是李哲,忙扔了门栓上前,方才还在想他他便出现在面前,萧七儿很欣喜, “是你啊,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说着又想起他今日成婚,便道:“你不是该陪着楚王妃吗?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啊。”不知为何,她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酸酸的味道,李哲自然听得出来便笑了。
画像做媒,皇帝赐婚,李哲与安紫菱当真是天作之合。萧七儿羡慕了许久,她与李恪的婚事不敢奢求李从志赐婚,只要得他首肯便也谢天谢地了。
萧七儿想着李哲必定也应该与她的想法一致,会是高兴的。今日却听说楚王对婚事不满,现下又见他面色愁苦不免担忧起来,便从侧面打听关于楚王妃的事,她美吗?温柔吗?但李哲只简短回答,仿佛不愿多说。萧七儿更确定了李哲对婚事的不满。
不满又不敢说,毕竟是皇帝赐婚,不满就是忤逆不孝,李哲担不起这个罪名。想来都是自己的过错,若不是自己求他画安紫菱的画像,也不会闹出这许多误会。萧七儿很是过意不去便劝李哲好好过别多想,又小心劝说他不该离开楚王妃,得回去陪她,李哲只点头不语。
确定了他真的对婚事不满,萧七儿也不再说这件事,怕他说出心底的想法。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李哲心中委屈也只能让它烂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要说出来才好。皇子身份光鲜亮丽,可却连选择自己王妃的权利都没有,对于别人硬塞给的妻子更不能说不,如此说来,做皇子倒不如个普通百姓自在。萧七儿轻叹了口气,吹起李哲肩上的雪花飞扬。
两人并肩坐在门槛上,周边是自她身上而来的清新香气,转头望着她雪白的脸,李哲觉得异常满足。她嘴唇开合,却听不到声音,但那柔嫩的双唇于他而言也是致命诱惑,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痴望着她。
若一生,只有此人相伴,便是浪迹天涯,粗茶淡饭又如何?只要我爱她,她爱我,就已足够。我爱她,可,她,爱我么?李哲面上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