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一看,青衣县陈捕头带着一队公人,匆匆从山下赶来。
陈捕头环顾一圈,先向黎陆抱拳道:“黎兄稍安勿躁,待本捕来为你们调停。”
言罢,又转身向那江雪华打了一个招呼,神色之间,甚是熟稔。
江雪华懒懒应道:“你来得正好,陈捕头,说说天阳剑派有没有道理,偌大的鹿鸣山,方圆百里,他居然想把我云浪帮逐出此地。
真是笑话,就算龙耆城也不敢管我云浪帮的行止进出!”
陈捕头心领神会,朝黎陆苦笑道:“黎兄,这却不好办,鹿鸣山虽说在天阳剑派之侧,但并没有划分给贵派啊…”
黎陆淡淡一笑:“江湖事江湖了,如果云浪帮不按江湖规矩,一定要衙门来主持公道,那我当着陈捕头的面,问上一问。
最近江副舵主在四休庄逗留不去,做了些什么好事情?”
章熊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看到有衙役过来,嘟囔道:“好戏看不成啦。”
楚木生现在耳聪目明,听得有几分明白,他心中危机闪动,四休庄是原身家园所在,这云浪帮江雪华应该正是凶手之一。
……
章熊看了看天色,猴急道:“我捉到了两只松鸡,捡了一窝鸟蛋,都藏在树下。
咱们趁早去砍点好柴,炖只鸡等阿爹回来吃。”他忆起鸡肉的美味,馋得又咽了口唾沫。
楚木生道声好,随章熊慢慢滑下树来。
脚刚踏到实地,章熊先奔向一旁的灌木,随即惨声大叫起来。
楚木生愕然望去,章熊痛哭流涕道:“我的鸡没啦,我的蛋也没啦,我的绳子也没啦,明明捆得好好的……”
少年伤心欲绝,浑身无力,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咯咯……”密林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着欢乐的笑声,像被摇动的风铃。
章熊抹了一把鼻涕,止住哭声。
梧桐树下转出一个小女孩,身着绿色云纹裙,蹬着双翘头小蛮靴,一脸顽皮,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
楚木生今日见了太多古怪,几疑是树精化身,章熊红着脸站了起来,却不好在小女孩面前再哭。
小女孩大刺刺地说:“我跟着阿兄来找鹿鸣草,好不容易找到这山谷,发现两只小鸡好可怜,有一窝鸟蛋也好可怜,就把它们放啦,看到你们在树上玩,就没有告诉你们!”
乌溜溜的大眼晴骨碌碌一转,满是狡黠。
章熊欲言又止,看着娇俏明艳的小女孩,有些自惭形秽,讷讷无言。
楚木生知道他想说什么,对小女孩伸手道:“鸡放走了我们再抓就好,请把绳子还回来,我们捆柴还要用的。”
小女孩背着一把短剑,兴冲冲的走近,道:“噫…又黑又脏的臭绳子,我救小鸡时用剑割断啦,再踢得远远的,免得闻到臭味。”
她又皱了皱小巧的秀鼻:“我明明闻到这里有好香好香的味道,噫……”
小女孩从楚木生旁边跳开,挥手扇了扇风,嫌弃道:“你身上的衣服好破好臭哦。”
章熊局促不安,捂住裤腿处被刮烂的地方,他身上的补丁比楚木生还要多些。
楚木生还穿着落水时的薄裳,外衫套的是章熊最好的粗麻布外衫,只有三个补丁…
女孩跳开后又狐疑道:“怎么臭味中还有好香好奇怪的味道,你身上藏了什么,是鹿鸣草吗?”
楚木生心中咯噔一声,白鹿遁地后异香也随之消失,袖中草籽也没什么明显香味,
她说的香味是从哪里来的?想到此处,不由心虚地舔了舔嘴角。
——
章熊叫屈道:“我们就下来捉了两只鸡,没有看到什么鹿鸣草。”他人不笨,见小女孩穿着打扮与背上镶金嵌玉的短剑,知道是惹不起的凶神恶煞,也不再提绳子和松鸡的伤心事。
小女孩气哼哼地叫道:“我鼻子很灵的,阿娘藏什么点心蜜饯都没用,都能给我找到。”
又咯咯笑道:“你们把鹿鸣草拿出来,我试试好不好吃,可是闻起来就很好吃,嗯,肯定比点心好吃。”
楚木生认命道:“我解衣服给你看好不好,要不你来搜我的身。”
小女孩呸道:“不要脸,我可是女孩子,你们是臭男人,才不搜臭男人的身,自己交出来。”
楚木生无奈,对章熊道:“阿熊哥,我们自己把衣服脱给她看,让她知道我们身上没藏东西。”
章熊嗯了一声,麻利地把粗布短衫一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小女孩大叫一声,捂脸道:“登徒子,臭男人,坏小孩!“
她恨恨转身,气冲冲的跑往谷边,小蛮靴蹬着灌木借力,扯住谷壁垂下的一根细藤,眨眼间便攀到谷外不见踪影。
章熊捧腹大笑:“让你放跑我的鸡,拿走我的蛋,让你割烂我的绳子,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
楚木生心中大忧,白鹿的事情更不能给任何人知道,若是告诉纯朴的章熊和章二叔,只可能害了他们。
——
秋日的夕阳,正努力在山林间洒下最后的一点热情,
鸟儿也叽叽喳喳在树间盘旋,做归巢的准备。
章熊和楚木生扛着一根半枯的松木回到山脚,两人身量相差不大,松木也是被风吹蚁蛀,枯朽了一半,抬起来正好。
只是十里的归途,是个考验。
章熊在前,苦着脸喘气道:“木生,你若是抬不动我们就停下来再歇息一下。”
楚木生惊觉自己力气大了不少,一里多的山路,十二岁的章熊歇了三次,他这七岁的身体却感觉还撑得住。
“阿熊哥,那就在这休息一下,我是快走不动了。”
等把松木找了个土堆靠好,章熊忙不迭的倒在地上,吐气埋怨道:“都怪那臭丫头,如果有绳子,我们砍些细柴背回去就轻松多了,还有我的松鸡,我的鸟蛋也没了。”
他想起来只觉沮丧至极。
楚木生坐下来,正要安慰章熊,却听见一声冷哼。
抬头一看,土堆上正是章熊口中的臭丫头,她气哼哼地叉腰道:“好啊,我听到你们骂我臭丫头了。”
小女孩回首唤道:“阿兄快来,我逮住他们了。”
山坡上冲下几个少年,身穿朱红色剑袍,背负细剑,其中领头一人,正是那天阳剑派的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