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没有想到,马国军会这样开明,他叹了口气,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孙鑫是我哥的唯一血脉,我想把孩子带我父母那让他们看看孩子……但孩子毕竟是孙家养大的,而且对孙家的感情很深,我不想让孩子痛苦,也不想让孙家为难。所以,马所,你说这件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什么时候都行,我们可以一直等……”
马国军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动容,他沉吟片刻,沉声道:“我个人觉得难度不小,而且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回去侧面帮你问问。”
小宋点了点头,由衷地道:“谢谢你,马所,以后如果孙鑫有什么需要,我宋家必尽全力帮助,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马国军点了点头,二人寒暄了几句话, 便握手话别。
这时,马国军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国雨,便接起了电话。
他刚刚要张口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的国雨说道:“大姐夫,我三哥电话一直关机,能不能出事儿啊?大姐夫,这可咋办,你能不能帮忙找找?”
国雨的声音里透着焦急,马国军也瞬间担心了起来:“好,你们别着急,我现在就让同事帮忙查一下,你们也想想国化能去哪?大家分头找一找。”
说罢,便挂断电话,快步上了车。
国化站在天桥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痴痴地发呆。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失落,现在的国化,有如一具游魂,他不知道该去哪。家,已经不再是家,可他的亲人们呢……
国化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母亲的脸庞。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和人孙家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还出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还找人家干嘛……”
国化的手里紧紧地抓着一瓶酒,这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了。国化举起酒瓶,不停地往嘴里灌着,口中更是喃喃自语:“这TM一定是报应,我算计了一辈子,没成想还是输在了血缘上……”
国化靠在天桥的护栏上,眼前的车水马龙变成了前半生所经历过的一幕一幕。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当孙老成决定让孩子们接班的时候,自己站在门口,听到了母亲王淑琴说说:“让国风来接班吧,国化再怎么说也不是亲生的……”
那时的自己也是像现在这般感到绝望,他落荒而逃,一个人在街上茫无目地走着,感觉到无依无靠,只能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失声痛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暗暗发誓从此只为自己活着。
然而,现在想起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在这个家里,只有他自己没有把自己当成家人,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一次次怂恿孙老成把工作的机会给自己,把房子的名更成自己的,还配合林美娇演戏欺骗那个对自己视如己出的父亲……
在父亲明明身体很虚弱的时候,拒绝卖房子救国雨,害父亲心脏病发作去世,害母亲无家可归……
“爸,妈……”痛苦,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国化的心上,他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自从与国雨通过电话之后,马国军便联络了自己的同事们,并且开着车在医院附近寻找着国化。
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能够想到的,依旧是他熟悉的地方,或是有眷恋之人的地方。因而马国军联络的,就是国化家和小二楼附近的派出所,医院附近,就由他自己来寻找。
就在他望着周围来往人流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马国军接起电话,电话是幸福街派出所民警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的民警听到马国军的声音,便立刻道:“马所你好,我是幸福路派出所的民警小王,在幸福路与安家街交口处,有人在天桥上疑似要往下跳,这人的体貌特征与马所你说的孙国化十分吻和。”
马国军闻听,忙调转车头,道:“谢谢你,小王,我现在就赶过去,你们一定要把人拉回来!”
“放心吧,马所,”小王回答道:“我们已经在这里了,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好!”挂断了电话,马国军立刻打给了国雨。
电话只响了一声,国雨便接了起起来,他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大姐夫,找到我三哥了吗?”
“找到了!”马国军的声音里,也透着焦急,“刚才幸福路派出所民警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三哥现在就在小二楼附近的天桥上,要往下跳呢!我现在正往那边,你们也赶紧过来吧!”
闻言,国雨顿时懵了,拿着电话的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过去……”他足足用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来,忙点头应着,“好,好,好,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说完,国雨挂断了电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众人道:“坏了,我三哥现在在小二楼那儿的天桥上要往下跳!他这是要寻短见啊!”
林美娇闻听,腿便是一软,若不是卡洛琳及时快扶住她,恐怕就要跌坐在地上了。
国春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着急地说道:“走,赶紧走,咱们得把他拉下来!”
说着,举步就要往外走。
“走……快走!”林美娇昏头昏脑地,也要跟着往门口走。
“等一下!”国风喝住了二人,沉声道,“你们冷静点!”
说着,转头看向洛琳:“卡洛琳,你回去跟孩子们一起照看着孙鑫,把刘治权叫出来,注意别让孙鑫知道国化的事情!”
卡洛琳点头,快步奔向了病房。
“这叫怎么回事啊!”
国雨急得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边走,嘴里边碎碎念地道:“我三哥胆子小得连只蚂蚁都不敢捏死,怎么还敢跳天桥呢?二姐,要不我先开车去看看,你们后去吧。”
“等会。”国风喝住了他。而就在这时,刘治权也已经病房里跑了出来。
见众人脸色都颇为凝重,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这是?”刘治权来到国风身边,问道,“出什么事儿啦?”
国风言简意赅:“国化要寻短见。”
“啥?!”闻言刘治权吓了一跳,急忙说道,“那赶走啊,还等啥呢?走!”
说着,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率先往外跑去……
刘治权驱车载着国风,国雨,国春和林美娇往小二楼的天桥驶去。
由于事情紧急,刘治权把车开得飞快,还一路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
国风直直地望着窗外,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在车子转向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般地看向众人,开口道:“国化其实也不是爸妈亲生的。”
众人被国风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怔住了。
今天这一天,大家的心情简直有如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国雨怔怔地看着国风,道:“二姐,你这平白无故的怎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三哥怎么可能不是爸妈亲生的呢?”
“是呀!”国春也皱眉责备道,“国风,这事你可不能瞎说。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媳妇儿,你这话从何说起啊?”正在开车的刘治权也被这话吓了一跳,他一边开车,一边匆匆地瞟了国风一眼,问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啊?”
“你们呀!”国风又恼火又无奈,“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能拿这个跟你们开玩笑?当初爸妈因为我和国化谁接班吵得不可开交,我也是在他们两个又为这事吵起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们提起的。我为这事问过咱妈,国化确实不是亲生的。而且,我有种感觉,国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不然,也不会在得知孙鑫不是亲生儿子的时候,这么愤怒与恼火吧。
林美娇直直地看着国风,已经震惊得说不话来。
国春惊骇之余,又不禁追问:“怎么从来也没听你提起过呢?”
国风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国化是不是亲生的没那么重要,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咱们就是一家人,所以我也没跟你们提起这回事。但国化现在这个样,我觉得我应该让你们知道,这样也好劝他。”
原来这就是国风在医院门口,犹豫不决的原因。
国雨恍然大悟,继而沉吟道:“二姐,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我三哥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这些年处处算计,把我们当外人,我估计他是给自己留个心眼。”
国春叹了口气:“国化真是太傻了,就算知道了他不是亲生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他感觉不出来嘛。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可能放弃他、离开他呀……”
听着众人的交谈,林美娇久久不语。
她从来没有想到,国化竟然有着这样的身世。不知道在听到孙鑫并非亲生儿子的刹那,他会是怎样的心情……苦苦地守着自己内心的秘密和痛苦,却最终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国化他……一定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