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白玘的提问,尴尬地静了一会儿。
白玘见陆昭凌似乎有什么苦衷,便一副胸中了然的样子,低声道:“昭凌妹妹,其实这几日,我在宫中听到些隐秘的传言,说三弟前段时日常常偷溜出宫,与镇国将军府小姐在宫外私会。有些传言还提到你也在场……此事当真么?”
竟然连白玘也已经知道了么?
那皇上想必早已经知道了,为何如今却没有问责呢?
陆昭凌心中惊疑不定。
“昭凌妹妹。”白玘又唤她一声。
“啊?”
陆昭凌回过神来,犹豫片刻,觉得已经是瞒不住的事情,便承认道:“……是有此事。”
“我说父皇为何如此突然为三弟赐婚,这样看来,到是美事一桩了。”白玘笑道,“我记得前几月,三弟曾被父皇恩准出宫游玩一次,便是与镇国将军府李小姐一同去的。他们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我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三弟竟会如此大胆,偷偷出宫与李小姐私会。”
白玘言语间笑意盎然,像是在与陆昭凌讲一桩趣谈八卦。
白珩被皇上恩准出宫游玩,想来便是与陆昭凌在京阳城中初遇那次。
回想起来,那日见白珩与李珠儿同乘一匹马,举手投足间也确实亲昵。
李珠儿任性骄横又天真单纯,正适合有白珩那般温雅周到之人在身旁照看呢。
陆昭凌在心中恍恍然想着,又有些出神。
白玘见陆昭凌心不焉的样子,也没有生气,只是识趣地静了一会儿,没再说话。
待到陆昭凌不经意间伸手碰到案上的白瓷茶杯,将盖子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才猛然回神。
随后便无言地去捡碎在地上的瓷片。
“昭凌,你喜欢三弟么?”白玘突然温声问道。
陆昭凌刚刚捡起的一块碎片又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我喜欢白珩么?
陆昭凌怔了怔。
算起来,她与白珩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但却有种相处了许久的亲切感。
白珩仿佛山间一汩清溪,温润细缓,有时又显出些轻快活泼的样子,令陆昭凌忍不住想要触碰、汲取。
她想起白珩接到圣旨那日,猛然回望向自己的神情。在与白珩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痛向她涌来,几乎将她淹没、令她窒息。她心中曾有切切实实抽搐的酸痛。
她或许是喜欢白珩的吧。
在白珩悲痛的时候,她曾有过要带白珩逃离京阳的冲动。
但她从未有过强烈地渴望,想要占有白珩。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陆昭凌能从李珠儿身上感受到她对白珩热烈的喜欢与期盼。
但陆昭凌自己对白珩的感情,有时雀跃,却仍旧模糊,她分不清楚。
陆昭凌一边出神地想着,一边慢吞吞无意识地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眼看有一处尖利的边缘就要将她划伤,白玘伸手握住了陆昭凌的手腕。
“稍后让秋喜来收拾吧。这几日你都待在琅寰殿里,一定闷得慌了,我们一同去散散心可好?”白玘将陆昭凌拉起,轻声哄道。
--
这日皇宫中除了行皇子大婚之礼的地方,其余各处都显得冷冷清清的。
白玘将魂不守舍的陆昭凌拉出琅寰殿,随意走动了一番,来到一处竹林中。
这片竹林周遭没什么乱红迷眼,显得宁致淡雅,竹林旁的空地上还支了一座秋千。
“没想到皇宫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离琅寰殿不远,你可曾来过么?”白玘向陆昭凌问道。
陆昭凌摇摇头。
她未曾往这个方向走过,此时忽然发现这片竹林与秋千,心中也有些开朗。
“来玩儿秋千吧,昭凌。”白玘拉着她来到秋千旁,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秋千上。
“我……”
陆昭凌心情尚有些低落,还想再说些什么,白玘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已经转到她身后,一把拽起秋千的绳索,轻快地喊道:“抓紧了!”
陆昭凌忙伸手拉住,白玘便用力一推——
一股味道清甜的凉风拂过陆昭凌的脸颊,秋千带着她悠悠地扬起到半空中,将她的呼吸轻缓地提起,在最高处停顿了短短的一刻,又划着轻快的弧度飘落下去,令她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
“哈。”
陆昭凌只觉得身上气劲一松,仿佛从沉闷的湖底露出头的那一刻,迟缓与悲痛都消散不见,只余清爽新鲜的空气,畅快地冲入胸中。
“再来!”白玘鼓足了劲,再次把秋千推起。
陆昭凌感到这几日里前所未有的快乐,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昭凌,你开心吗?”白玘一边推着秋千,一边冲陆昭凌喊道。
“开心!”陆昭凌也大声地喊了出来,一边“咯咯”地笑着。
这处宁静的竹林,一时充满了两人的欢声笑语。
玩了一阵,白玘停下手,微微喘口气。
陆昭凌扭身看向站在背后的白玘,正巧他微微弯下腰长舒了一口气,温热的吐息一时离陆昭凌仰起的脸颊近极了,两人四目相对都怔了一瞬,白玘便在陆昭凌惊讶的目光中,蜻蜓点水般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温热柔软的嘴唇在陆昭凌额头匆忙一点便又害羞似地逃开了。
陆昭凌转正了身子,背对着白玘,尚未平复的心跳又剧烈地慌乱了起来。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
陆昭凌渐渐平稳了呼吸,先开口道:“玩儿够了,要回去么?我有些渴了。”
白玘一如往常地笑道:“好啊。”
两人回到琅寰殿,对坐着喝了一会儿茶。
白玘与陆昭凌闲聊两句,说起琉国的奶茶之类。
正聊着,白玘忽然想起些什么,兴冲冲地对陆昭凌道:“听闻昭凌妹妹承袭琉国第一刀术大师的衣钵,如今也常在院中研习刀术,不如与我切磋一番可好?”
陆昭凌只在年纪小时与宫中几个小皇子拿着木刀比划过,到安平以来还从未和谁真正较量过身手。听白玘此番提议,她也有些心动。
“只是我许多年未曾有师父指点,想必愚钝许多,手上也兴许不知深浅……”陆昭凌尚有些犹豫。
“你还怕伤到我不成?我可没有昭凌妹妹想的那般无用呢。”白玘狡黠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