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萧楠没说话,圆子也很安静。到了落芳居,萧楠问圆子,今晚和她一起睡还是单独到他舅舅的房间他一个人睡,圆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如小鹿的双眸有些惊慌的看着萧楠,轻声道:“萧阿姨,平时我是一个人睡的,可是今天晚上我想有一个人陪着我,但是妈妈和爸爸不在,舅舅又很难过,正在伤心的时候,没人顾得上我,所以,所以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在二楼睡啊?”
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是这个小可怜说出的话却像是寄人篱下。
萧楠哪里能不知道圆子的心思,他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这两天跟着大人,直面了生离死别,如果说他心里没受什么影响,那是不可能的。或许此刻,他小小的心里还有许多的疑问与害怕,他需要一个大人的陪伴才能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更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他才能睡个好觉,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惊了所有人,一时间没人顾得上这孩子。
思及此,萧楠心里的难过像潮水一样淹过来,她一把搂过圆子,轻声地道:“放心吧,圆子,有萧阿姨在呢,我会陪着你的,你不要害怕,好吗?”
圆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楠牵着圆子的小胖手,一大一小顶着清辉上了小二楼,银华洒地,萧楠突然想到今天是农历六月十六日,月正圆正亮的时候。她抬头看着这漫空银华,心里头难掩悲凉,她是一个孤独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生离死别的伤痛她自认早已看淡,从小到大,记忆中她得到的温暖很少,更多的是冷漠与平淡。如果说最能让她感到有关情感波动的,那么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前夫,那个当初笑着与她说要共度一生的人,欢乐与共的人,只是后来在半道上,他们还是分开了,分开的很沉默,就像是两个陌生人的擦肩而过。
另一个人是陪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并一直护着她的阿金哥。阿金哥比她大十岁,当时在孤儿院是最厉害的人,没人敢欺负他,他也不随便欺负人,他只保护他在意的人。
萧楠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阿金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了,在院子里小有威望。
孤儿院的孩子都很敏感,他们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他们没有爸爸妈妈,更没有爷爷奶奶,只有院长妈妈,还有院里照顾他们生活的老师。所有有关亲情的东西都是从电视上书本上看到的,那些被家人呵护在怀的孩子,让他们心里生出疯狂的渴望,他们太想有个家了。
有时候会有人来院里领养孩子。他们很认真地,很仔细地挑选着他们认为最好的孩子,一个个孩子站在他们面前排成一排又一排,那些渴望有家的孩子,努力地表现着自己,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大人们看,希望自己被选走。
但是总有个别孩子从小就特立独行,他们不愿意离开孤独院,那些来挑孩子的大人,不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父母不要自己,遗弃自己,那么这些别人呢?他们不相信会对自己好,所以拒绝被领养,这其中就有阿金和萧楠。
阿金不知道姓什么,只知道当初是被遗弃在院门口的,襁褓中有一张纸条,写了他的出生年月,和一个“敬”字,没有姓,真是被遗弃的很彻底。当时的萧院长看着襁褓中白胖可爱的阿金,就以自己的姓氏为他取名叫萧鑫,小名阿敬。
至此,只要是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孩子,如果不知道姓名,萧院长都以萧为姓,她把这些弃儿当成自己的孩子。萧楠当时被送来时,看着像三岁的样子,只知道自己叫琴琴,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嘴里一直喃喃地念叨着:“姐姐,姐姐,姐姐会来接琴琴的。”
一直这样念叨了三个月,还是没见有人来接,最后萧院长就叫她萧楠,取谐音,望她这辈子消灾消难。
阿敬拒绝被领养,萧楠也不跟别人走,这两个孤独又奇怪的小孩打算就这样相依为命地在孤独院长大。直到后来,有一对退休的老夫妇,他们看中了阿敬,可阿敬死活不去,院长好说歹说,阿敬还是不同意,他说他走了,就没人照顾萧楠,他不走。后来那对老夫妇见了萧楠很是喜欢,又通过许多关系办好了手续,就把两个人都带走了。
萧院长告诉阿敬,让他带着妹妹,一起走,以后就不用再和院里的其他孩子抢东西了,妹妹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阿敬看着瘦小的萧楠,如果以后自己长大出去了,萧楠那个胆小鬼一定会被人欺负的,最后阿敬点头同意了,但是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和萧楠不改姓不改名,在孤儿院里叫什么,以后也一直叫什么。
那对老夫妇早年间生了一个孩子,只是早夭了,因着计划生育,所以妻子在生了孩子后就做了结扎手术,此后就再也没有生过别的孩子,很多人劝说领养一个,可是心里一直放不下早夭儿。现在退休了,反而看开了,决定领养一个孩子,但在看到阿敬和萧楠时,两个孩子都很喜欢,决定全要了,这样儿女双全,也算是弥补了早年间的心伤。
只是好景不长,五年后,那对老夫妇突然染病离世了,那个时候阿敬已经是成年人了,二十岁,萧楠只有十岁,老夫妇遗产不多,只有一个大院子,带着三间房,还是在农村的,他们退休后是在老家农村养老的,所以萧楠和阿金也跟着到了农村。
村里的人对这两个外来的孩子不怎么友好,之前老夫妇还在世时,碍于面子,村里人多少还会收敛一下,毕竟他们也曾受过那对夫妇的恩惠。可是人死灯灭,何况还是两个半道收养的孩子。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两个收养的孩子也不是好欺负的,二十岁的小伙子,正在血气方刚脾气火爆的年纪,何况是从小在孤独院长大的阿敬,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和妹妹被人欺负,于是几次三番的较量之后,村里没人敢找这对兄妹的麻烦了。
为了能给妹妹更好的照顾,阿敬决定不上学了,去闯社会,把萧楠放在村里他根本不放心,最后,萧楠又回了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