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把老两口安顿在一个较为偏远的地方暂且住下,假惺惺的和他们认亲。亲自帮着两人收拾东西,虽然没什么东西好收拾。
老两口哪儿能让得来不易的宝贝闺女这么受累,连连说不要她插手。许婧假模假样的和他们套近乎,又说自己工作太忙实在没空管他们,城里危险太多,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发生危险云云。
“你们现在这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许婧把电话号码留给他们,二老想多和女儿多相处一会儿,“闺女晚上回来吃饭吗?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瞧你现在多瘦,这城里是挺好可也要注意身体啊!”
“知道了,我今天可能有事情回不来,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哎哎行……老头子,一会儿咱们出去转转吧,找找菜市场,要是行买个鸡回来杀了给娃儿备上……”
本来是两人说的悄悄话,可许婧一听这还得了,这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许婧声音焦急又凶戾,“今天你们哪儿都不准去!”
说完,老两口傻了,连许婧自己都咬唇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过分了。
“我是说……你们俩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得远了不认路回不来就麻烦了。”
“对对,闺女说的对……”
“这样吧……我晚上早点回来,你们不要乱走。”
嘱咐好家里水电煤气怎么用,许婧准备出门。临到门口时她不放心,转过头来又说,“你们来得事……没有告诉别人吧?这里不比乡下,人多口杂,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你们不认识我,知道吗?”
“我……”
老太太想说些什么,被老头子抓了手腕制止,“知道了闺女,你忙你的去吧,我们不用你操心。”
许婧走后,老太太有几分不高兴,“你拦着我干什么,好容易见闺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头子站在窗边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老婆子,要我说,咱们明天还是走吧。”
“走?为啥?闺女不是说了,咱在这住下,陪陪她,然后咱一家人……”
“你还不明白吗,那孩子根本就不想认咱啊!”老头子一语道破,“咱在这儿就是给她添堵,还是走吧……她跟咱,不是一个世界的啊。”
老太太不说话了,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她何尝感觉不到许婧的疏离甚至厌恶,可毕竟是多年未见的骨肉,她太激动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份情绪。
——
许婧蹲在街角,任由冷仍狠狠吹着她的脸,只有这样她才能清醒,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太魔幻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上门去挑衅,竟然会被暴击这种惊喜,简直是惊恐才对!
现在冷静下来从头梳理了一遍,许婧越发觉得这像是温情的早有预谋。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儿,温情是怎么知道的?
那就只有福利院长了!
“可恶,那个老太婆,明明才警告过她,竟然就给我背地里玩儿这一手!”许婧把电话拨过去,却被告知无人接听。她又给福利院办公室打电话,却被告知老院长前两天已经退休了。
“混蛋!”许婧更加确定这事儿和院长有关系,但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温情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行,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多一天,我这心就一天不能安宁。”许婧认定了这两人是来要钱的,毕竟她前段时间那么高调张扬。或许被温情知道了反过来利用也说不定,既然是来要钱的那就好办了。
许婧盘算了一下,如果当真给他们钱这事儿也不好解决,万一她给钱这事儿曝光了那岂不是百口莫辩?
思来想去,许婧觉得唯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当初她把自己卖去了富人家里,本以为这十九年的时间早就物是人非,她根本也不怕所谓的亲生父母过来认亲。
但眼下事情发生,她要做就做到绝对。
当天晚上,许婧按照约定回家陪二老吃饭。饭桌上,许婧几乎没拿正眼看过两人,自然也就没有察觉二老往向她时那不舍的眼神。
“小烟啊,我和你爹想跟你说个事儿。”
老太太当先开口了,许婧看了她一眼,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给你们一笔钱,作为你们在乡下的务农费。等过段时间你们要是想来,我给你们在城里买套房子。”
“小烟啊,钱你自己留着花吧,我们用不上。至于房子也别花那个钱,城里没啥好的,我和你爹也住不习惯。”
许婧抬眼深深看了两人半晌,“那你们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想要什么?”
“我们就是想,多看看你,然后明天就走。”老爷子发了话,“就是多看看你……”
可能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了。
许婧撇撇嘴,走了正合她心意!
“行,那明天早上我送你们去车站。”
第二天天不亮,老两口就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去往车站。没有提前通知许婧,他们只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凌晨,三点。
城市的曦光被隐藏在钢筋水泥的背后,马路上空旷而萧条。
“老头子,你看这会儿像不像咱们乡下?多安静啊。”
老爷子静静的仰着头眯着眼,“不像,没有鸟叫声,不好听。”
“呵呵,说到底就不是咱待的地儿。走吧,走了就好了。”
马路上,老两口相互搀扶着一步步往火车站的方向走过去。
人行道,红绿灯。
一辆卡车越过红灯,冲着路上蹒跚而过的两人飞驰而来——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清洁工慌张的叫同伴来帮忙,120的嗡鸣声鼓动着心脏,冷清的街道上混乱只是一瞬便重新归于平静。
不远处,男人压低了帽子转头拨通了电话,“一起都搞定了。”
八点,旭日高升。
路过的行人匆匆,谁也不知道这里的街角曾发生过什么。
这世上发生过的千万悲剧,终是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