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羽黎刚刚腾空,还来不及飞出树冠,立即就被利箭射穿,摔落地面毙命。我放出火球后,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被我点燃了的树巢里飞出了三个羽黎。白天里叔叔们说得不错,羽黎果然是七分像人,三分像鸟。他们有着人类相仿的五官和四肢,身高比人类略矮,只在双臂和肋骨之间长出了肉翅,脚下是一对巨大的锋利爪子,爪子至少有十公分以上,闪烁着金属板的光芒,我原本还怀疑郭叔叔的新婚妻子被羽黎分尸之事是好事之徒夸大其词,但我真真切切看到羽黎的脚爪之后,就再也没有怀疑过这事的真实性。羽黎那对爪子是如此尖锐,如此孔武有力,人抓一下,恐怕立即就是皮开肉绽。
那三名羽黎显然是一对夫妻和一名男童。三人背后的黑羽都被云从龙的火球点燃了,先后尖叫着从树巢上滚了下来。父亲本来还想让我释放灵术扩大火焰,但我那时候已经瘫成一团烂泥,别说再释放一个灵术,就算让我站起来,短时间内也绝非易事。于是父亲摇摇头,只好放弃继续逼迫我的计划,从腰间拔出横刀,大步向前,先一刀劈飞男羽黎的头颅,又一刀刺穿女羽黎的心脏,随后一只手倒提着最后那名幼羽黎的脚爪,走到我的面前。
“儿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魔族乃是我人族千年宿敌,我人族和魔族数千年的战争里,无数与你我一样的人死在了魔族的铁蹄之下。这孩子现在是小,但他的血管里流淌着杀戮和强盗的血液,冬季魔族南下劫掠杀戮我人类,已经成为了魔族的一种生存方式,用不了几年,这孩子就会变成一名凶残的敌人,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的脚爪之下。我以前教过你吧,对待敌人的怜悯,就是对待自己的残忍。”
说罢,父亲把横刀架在了小羽黎的脖子上。那小羽黎本来正在大声挣扎咒骂,还试图用指甲去抓父亲,当父亲的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之后,那小羽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被吓得大哭了起来,嘴里碎碎叨叨地说个不停,我虽然听不懂魔族的语言,但也猜的出来那小羽黎是在向父亲求饶。
“爹,不要!”我尖叫道。
“你记住了,事已至此,只要是魔族,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说罢,父亲横刀一抽,那小羽黎的喉咙就被父亲的横刀画破了,鲜血如泉水一般从小羽黎的脖子里涌出,小羽黎发出“咯咯咯”地痛苦叫声,疯狂地挣扎着,鲜血渐得到处都是,我、父亲身上,以及附近的灌木草地都洒上了小羽黎的血。父亲冷漠地望着小羽黎,如同过年时杀的一只鸡,没有一丝丝怜悯。
我瞪大眼睛望着那小羽黎渐渐停止挣扎,最后完全失去了生命,终于,我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我因为此事嫉恨和惧怕了父亲好久,从那晚之后,在长达几年的时间内,我都不愿意与父亲说一句话,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我偶尔还会做梦梦到那晚的情景。
后来,嘉峪关剧变,父亲莫名其妙投了魔族,放魔鬼联军入了关。风家一夜之间臭名远扬,我也被迫隐姓埋名,从人人尊敬的风家大少爷变成了人人厌憎的云从龙。这几年的颠沛流离让我学会了不少的东西,我曾受委托越过长江,去北方执行任务,亲眼目睹了魔族南下之后对我们人族做过的那些超乎人想象之外的极端血腥和罪恶,终于打心底认同了当年那些叔叔们说的话——魔族是畜生,他们把我们也当做了畜生。
我也彻底理解了父亲。可以这么说,如果时光回溯,让现在的我回到过去,我恐怕会与父亲一样,轻轻一刀割开当年那小羽黎的喉咙而面不改色。
云从龙长叹一声,思绪渐渐回到了现在。
他心里开始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他不甘心风家就此背负遗臭万年的骂名,也不甘心自己就这么窝囊地在黑冥之域这样一个穷山恶水中的冰冷裂缝里饿死、冻死。
他翻身而起,从地上寻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把手里的石头抛向裂缝口,想试探两只鸑鷟还在不在。
“啪!”
外面传来一道响,碎石刚落地,立即就被鸑鷟释放的雷劈成了黑粉。
“他娘的,这两只鸑鷟真是和我耗上了,行,你爱耗,那我就陪你耗下去,我就不信你们一天到晚耗在这门口不动。”
云从龙往回走了几步,一屁股坐下,开始凝神静气地冥想。云从龙刻意把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速度加快了不少,这里寒冰灵力极其充沛,正是冥想的最佳环境,此时不冥想,更待何时?于是云从龙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经脉中,全神贯注地开始了冥想。
在运行了七七四十九个大周天之后,云从龙把自己气海内完全填满了驯化后的灵力,他睁眼醒来,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强大,不禁精神一振。此时不远处的裂缝口已经快看不清了,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一看,裂谷上方露出一线灿烂的银河,太阳早已经不知所踪,竟然已经到深夜。
云从龙运起灵力,从地下扣了一团冻土,捏成一团,用力掷出裂缝,砸在了裂谷的山壁上,发出“噗”一声闷响。冻土落地之后并没有想象的紫雷射来,云从龙心中一喜,不禁心想道:“哎,有戏。”
他心里刚刚升起了一线希望,随即听见了不远处出来了一声鸑鷟的怒鸣,紧接着翅膀扑腾声传来,鸑鷟显然就在附近。云从龙脸上笑容一僵,想也不想,转身逃回了裂缝内。
“鸑鷟能飞,只要它们察觉到了我出谷,想要追上杀死我,简直轻而易举。”
云从龙沮丧地坐回原处,经过一整天的折腾,他一口水没喝,一口食物也没吃,此时饥渴难耐,可怀里除了一只呼呼大睡的闪电,什么吃的也没有。无奈,云从龙只好点亮短柄法珠,用法珠手柄去刮凝结在蓝水晶和石头表面的霜,刮了接近一刻钟,终于刮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雪团。
云从龙几口就把好不容易收集起的雪团吃下了肚子,肚里凉飕飕一片,刚开始还好,饥饿感稍有减缓,可等肚里的冷气一过,胃里酸溜溜地开始造反,比吃雪团之前更饿了。云从龙沮丧地靠在了裂缝山壁上,自言自语地说:“风从虎,别放弃,风从虎,别放弃,一定还有法子的,一定还有方法出去的!对了,爹教过我,如果敌人太强大,不能力敌那就要智取。智取……智取……”
云从龙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不禁大喜道:“反正我也不可能战胜鸑鷟,我只要成功逃走就好了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一招调虎离山呢?”
云从兴冲冲地从怀里摸出一把刻刀——这是灵术师画阵必备之物,在裂缝中找了一块相对平整,没有蓝水晶的墙壁,举着短柄法珠,飞快画了一个法阵。
云从龙熄灭短柄法珠,开始颂唱咒语,不一会功夫,咒语念完,云从龙大喝一声,双掌拍在了法阵的中央,法阵上的符文开始亮起了蓝色毫光,明灭三次之后,忽然蓝光大盛,法阵前的空气中许多蓝色光点飞速凝聚,几秒钟后,一只长两米,高一米的冰晶犬就出现在了裂缝中。
“我的主人,何事召唤我出来。”冰晶犬望着云从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云从龙心中响起。
“等会出去之后你往左跑,跑得越快越好。”云从龙在心中下了指令。
“可是我的主人,我如果离您太远,没有您的精神支持,我会消失的。”
“这倒是一个问题。”云从龙嘀咕道,问冰晶犬:“你大概能离我多远?”
“最多一公里。”
“妈的,只有一公里。”
云从龙有些没把握,就算给自己加持了疾风咒,鸑鷟从一公里外飞回追逐自己,也不过是数十秒的功夫,数十秒这么短的时间,自己恐怕连这个裂谷都跑不出去。
“不行,光这一只召唤物恐怕还不够,还得有其他的召唤物吸引鸑鷟的注意力才行,反正我现在灵力充沛得不行,有什么灵术只管放就好。”
云从龙打定了主意,飞快找了另一个平整的墙壁,画起了第二个召唤法阵,不一会功夫,一只冰鹰也招了出来。一心二用控制两只召唤物是云从龙的极限,倒不是他的灵力不济,而是他需要同时维持两只召唤物的存在,精神压力太大。
“冰晶犬先吸引鸑鷟的主意之后,我就跑出去,等冰晶犬消失后,我就放冰鹰,冰鹰飞行速度快,还可以在树冠上下盘飞和鸑鷟周旋一下,这样,我就有至少有两公里的空间,鸑鷟飞两公里,我怎么着也能多跑几百米。嗯,裂缝里的白莲花还在,两只鸑鷟这么宝贝白莲花,就算追的上我,也多半不肯离白莲花太远。”